二人又聊了几句,纳加却是愈发觉得面前的女皇陛下美则美矣,尖刺满身,稍不留神,便要着了她的道儿。
可她明明才是个十多岁的女孩,本不应有这般深沉的心机。
纳加自家丫头现今十七岁,算是和女皇陛下年纪相仿,可她却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一对眸子流波含笑,含苞欲放待君摘,这才是少女本应有的模样。
纳加心下疑惑,却也是暗自发虚,于是,匆匆说了几句,便称事告辞。
弋栖月只是笑笑,她明白纳加行事小心,口风极紧,而她今日,也并非想探得什么宫闱机密,委实不过是想知道百里炙是何居心罢了。
毕竟,她总归不能任由身边掩藏着一把又一把利剑。
弋栖月晃了晃腕上的镯子,玉手轻轻把玩着这荧绿的玉佩,当真是稀世的好玉。
却不知,百里炙为何会将他父母的定情信物,轻易予了一个连真实面貌都未曾见过的黑衣女子,还只是将袖往岸上轻轻巧巧一抚弄,是另有所图,还是当真是不在意?
还是说,这玉佩,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赝品?
弋栖月凝了眉,百里炙美则美矣,却真真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主儿,可他又偏偏得留在她身边,她也推脱不开。
她四下望了望,又呷了几口茶水,随后便起身,举步而行。
这狭径两侧的草木甚是繁茂,一眼看去眼花缭乱,娇莺和蝶儿舞得肆意,溪水浣岸,凉亭有荫,显得景致愈发撩人了。
弋栖月缓缓走着,恍然间,却听着那潋玉轩里,悠然的,传来些许琴声。
叮叮淙淙,婉转而又流畅,浩渺而又空灵。
弋栖月不免凝了眉。
如此琴声,在这宫苑之中,怕是只有他一人能奏出。
夜宸卿。
她,已经有多少日,不曾去看他了?
可是为何,他的琴声里丝毫不带哀怨和寂寥,唯有冷清和淡然?
冷清,冷清!
弋栖月恨他的苍冷,恨他的不在乎。
夜宸卿,他留在她的身边,难不成,当真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躯壳?
难不成,若是与墨苍落有着肖似的面孔,肖似的身形,便不会对她动心动情?
可她不愿,可她不肯,须知,自她逢着他,从红妆夜里抢了他,她便只想着占有他,他的一切,都只能是她的,她弋栖月的!
弋栖月知道这也许是因着她对墨苍落的爱恨纠葛,她知道这对夜宸卿极为不公,她知道,如此行事,太过自私。
可她无可奈何,每次瞧见他的身形,他的面庞,她就想着,她要占有,他是她的。
莫名地,只是这一瞬间,方才游玩的心思竟是消失殆尽,杳然无踪了。
她苦笑,抚了抚鬓侧的青丝,听着这空灵浩渺的琴声,只觉得这抚琴之人,竟似是一个无心无情之人。
弋栖月骤然转过身去,一步步离开了这方土地。
夜宸卿,你不在意,你不稀罕,你避之不及?
朕便如你所愿。
夜色深了,酒宴也散了。
觥筹交错间,狼藉的杯盘,且息的舞袖。
弋栖月送走了到来的宾客,在正堂又站了些时候,直到碧溪瞧了时辰,回来劝她: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