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听她口气,自知无力转圜,倒也冷静下来了。
“你一早就知道宋家兄弟是耳目,那个时候你早就怀疑我了,是吗?”
“是。”
苏幼仪道:“只是那时我心里还存着一念之仁,还想给你一个机会。哪怕朝臣们都觉得你送他们兄弟到我身边是为了邀宠,我也真希望你只是邀宠。只要不是用他们做耳目,即便你为了自己的权位送他们来邀宠,我心里也欢喜。”
苏清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
“可当我看到第一封你以家书为名送进宫的信件,我便知道了,我不过是在妄想,不过是在自作多情。我多可笑,以为你再如何恋栈权位,也不可能对我身边下手。”
苏清张了张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他错了。
他担心苏幼仪怀疑他在西北赈灾之事中动手脚,所以特意安插了耳目,一方面想知道苏幼仪的动向,一方面想借助宋家兄弟为自己说好话。
却不想,苏幼仪早就洞察了这一切,对他更加失望。
他忽然想到宋如白给他的书信中,曾经隐晦地提到过,苏幼仪从来不让他们伺候床榻,连寝殿都不许进一步。
起初他还以为苏幼仪是顾忌着先帝,或者是女子的矜持,如今才明白,那是苏幼仪一开始就知道宋家兄弟的身份。
收下他们只是做给自己看的,她根本不喜欢他们。
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只得一个头狠狠朝地上磕去,“是老臣对不起太后。事到如今,唯有一愿,求太后成全。”
“你说。”
“婉太妃没有后嗣,我也没有。等我去了,苏家便绝后了。日后无人能给我上香祭奠倒罢,我是个罪人,不配。可婉太妃她不能无人祭奠啊……”
看来苏清不是丝毫不顾及婉太妃的。
苏幼仪闻言,口气温和了些,“你放心,她是我妹妹,你的事不会牵连到她。她的灵位永远都会供奉在宝华殿,百年后只要我还要香火,她就一定有。”
苏幼仪是不在意什么香火供奉的,可对于婉太妃,她一直命人注意着。
她自己不在意,旁人会在意,万一婉太妃真的在天有灵呢?
苏清再次沉沉地叩了一个头。
苏幼仪朝多禄使了个眼色,后者将苏清带了出去。
……
早有乾清宫的人在外头候着,见多禄出来,忙上前一步,“多禄公公,太后是怎么个意思?您行行好告诉我,皇上和诸位大人等着听呢。”
苏清被带到了一旁,垂头丧气的样子,多禄小声朝小纪子道:“太后说过此事由皇上处置,便不会食言。按照国法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就是,何必多问?”
小纪子顿时眼前一亮。
太后果然还是太后,恩怨分明,公私也分明。
小纪子把这话带回去,正在乾清宫讨论苏清该如何处置的大臣们见他回来,都闭上嘴听他的回话。
小纪子眉开眼笑,朝上首道:“皇上,太后不过让老苏大人过去说了几句话,并没有要干预处置他的意思。皇上和诸位大人该怎么处置还是怎么处置,太后并不插手。”
元治闻言欣慰地点点头,众臣也十分满意。
大理寺便将原先定好的罪罚条例拿出来给元治看,“皇上,虽然太后不插手,可老苏大人到底是太后的母族亲眷,不好判得过重。再说了,他是先帝朝受重用的老臣,请皇上决断的时候考虑这两点。”
元治一听这话微微蹙眉。
他少年登基就是这一点不好,朝中放眼望去都是先帝朝留下的老臣,一个个辈分都大,他都不能随便动。
不过大理寺的意见有道理,虽然是苏幼仪极力主张处置苏清的,可到底要给她留颜面,不能罚得太过。
他看向雍亲王和苏志明,“你们以为该如何处置?”
雍亲王身为皇叔,自然先开了口,“皇上,依臣看来,不如就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为吏吧。一来保全他性命,二来若他真的肯洗心革面在地方好好勤俭为官,或许将来还有立功的机会。”
苏志明也道:“臣以为雍亲王此议甚好。”
“那同案在犯的其他官员呢?”
元治想了想,不等他们开口,自己便道:“就按行贿的数目定级,贬到地方去为官吧。行贿的银钱通通抄入国库,只是如工部这等一部主官全都牵涉进去的,却是头疼,该当如何安顿工部事宜?”
“这个倒是不怕。”
薛阁老道:“皇上,工部还有三个员外郎并未参与此事,他们身居员外郎的位置,能忍得住在行贿之风大盛之时不为所动,可见其品格。不如皇上派人去查一番,若他们可堪重用,可以暂且让他们代掌工部事宜。”
这个主意好。
元治当即拍板,“就依薛阁老的意思办。”
这下那些犯了事的官员都傻眼了,他们辛辛苦苦地运作,最后却要被贬到地方为低级官员,而那些什么都没做的人,反而因为他们而得到了晋升。
这实在是时也命也。
……
一时间,朝中处置了大批官员,然而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新人已经补上了。
和苏清交好的党羽大臣个个都像鹌鹑似的,祸事一出急忙和苏清撇清关系,唯恐步了当年李党的后尘。
因而朝中并没有人为苏清求情,不跟风踩一脚就不错了。
元治对如此景象十分满意。
朝廷人才济济,今科新进的官员多得很,正愁没有地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