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表皇帝驾崩的钟声响起,顷刻间,宫檐下的红灯笼都被摘下来换成白色的灯笼,屋里头鲜艳的帷帘,用具也都被收起来。
宫人手忙脚乱的来回收拾,在内务府的人来了之后,又急急的去换发下来的丧服。
“公主,奴婢伺候您换衣裳。”八公主的奶娘脸上掩不住的害怕和迷茫,皇帝就这样去了,他们公主怎么办?不想还好,一想,奶娘的心就几乎从喉咙口跳出来。
怔怔出神的八公主木然的转过头,愣愣的看着奶娘,声音干涩道,“换衣裳!”
奶娘一点头,上前几步,哑着声音道,“您得去送陛下最后一程。”
闻言,八公主似乎被火烫了一般,冷不丁重重的甩了面前奶娘一巴掌,厉声道,“放肆,父皇身子好好的,你竟然敢诅咒父皇!谁给你的胆子!”八公主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气急败坏的指着奶娘的鼻子尖声喝骂道,“来人,来人,给我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拖下去,重重的打,打死她。”
被打偏了头的奶娘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八公主,见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模样,到底心疼,跪下泣声道,“公主,您节哀,陛下……”
八公主死死的盯着奶娘,激动的拍着桌子,“来人,都死到哪去了,还不动手!本宫使唤不了你们吗?”
面前的宫人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办。
八公主怒不可遏,瞥见手边的玉枕,想也不想捡起来往跪着的奶娘头上砸去,似乎这样能够证明一切都是她在一派胡言。
皇帝怎么会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父皇不会死,这些都是假的,是有人居心叵测,造谣生事,她不相信!
八公主陷入混乱之中,不断将手边的东西往宫人身上扔去,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不一会儿,满地的金银玉器,水果糕点,一地狼藉。
宫人全部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谁出声,八公主就把谁当出气筒。
皇帝死了,八公主的地位肯定不同以往,这点谁都清楚,跪着的宫人此时此刻皆是脑筋急转,以往他们仗着八公主的得宠,在宫里横着走,眼下风水轮流转,很多人已经在想退路了。
乾清宫的太监进来就见到这一片大风过境般的场景,八公主神色仓皇的坐在上面,下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不少还挂着彩。
当下薛公公脸色就沉了几分,物伤同类,大家都是做奴才,他自然感同身受。心下微嘲,看来八公主还没明白状况,或是不愿意清醒过来,这可不是以前,她打死个把宫人,谁都不会说她半句。这位主子得势之后,可没少作,昔日但凡对她稍有懈怠不敬的,能动的她都收拾了一遍。这倒没什么,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是八公主这手段过于凌厉了一些,叫人心寒。
她要是一辈子都得势,并无大碍,但一朝失势,就能明白,她眼中死不足惜的奴才有多少能耐。这节骨眼上还把身边的宫人打成这样,日后有她后悔的地方。
薛公公甩了甩拂尘,说道,“睿王妃命奴婢请八公主移步乾清宫,诸位王爷皇子公主都到了。”后宫尚未分封,遂俞钰晚还是睿王妃而不是皇后。
八公主往墙角一缩,连声尖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为什么要过去?”
“陛下驾崩了,公主怎么能……” 薛公公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迎面而来的步摇打断。
幸好他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避免被砸伤的命运,面沉如水。
八公主不想他居然敢躲,更觉权威不再,惶恐之感更甚,哆嗦着手道,“大胆,你的阉人还敢避开,你以为你是谁?”
薛公公隐忍着怒气,“奴婢是元钦殿的人,公主若觉得奴婢有不敬之处,可告知内务府,让内务府惩戒奴才。”按着宫规,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不过这规矩只是约束无权无势的人,以前的八公主不必守宫规,眼下她可没这资格。
“你”八公主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指着薛公公,嘴巴张合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才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的嘴脸就都变了,之前就是俞钰晚她都敢直接甩脸色,现在她身边一个太监不入流的小太监都敢反驳她,狗仗人势!
薛公公眼珠一转,跪下道,“先帝爷最疼公主您,奴婢斗胆请您快些过去,也好送先帝一程,先帝知道您来了,也就安心了。”
八公主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几乎晕过去,她最不想面对的真相被人鲜血淋漓的摊在面前,最疼她的先帝去了,她该怎么办?
在她没有受伤,没有伤及寿元的时候,她一直立志于交好各种权贵,谁也不敢得罪,讨好一切值得讨好的人,以期将来能有所依靠。
可是那一剑让她所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却给她带来了最大的靠山,但是她朝不保夕,多么讽刺。那为什么还要忍辱负重的活着,于是她活得比谁都嚣张。这小半年,是她有生以来活的最痛快的日子,不需要卑躬屈膝,不需要刻意逢迎,只要讨好皇帝,就是皇帝怜惜她也万般容让。
八公主脸上浮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越长,巨大的欢喜褪去之后是恐惧,她开始害怕,最初都想好了等皇帝驾崩之后,自己也跟随而去,遂她把每一天都当做末日来度过。
可是慢慢的她不想死了,活着的滋味这么美好,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成亲生子,她的幸福不应该这么短暂。她开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