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河上,一艘画舫溯流而上,路过出城水隘时,递上了珈蓝乐师的名字。
这是华都解围后出城的第一艘船,那日尹川将穆紫彦抱出皇宫,直接带她出了华都,落脚在西山寺内。
两日来紫彦一直昏睡,偶尔睡醒睁开眼睛看几下四周,复又睡了过去。玄实还在闭关,尹川瞧着紫彦的情形,便决定带她离开华都,于是让珈蓝将小院的物件取上,买下了一艘画舫,好让紫彦一路舒坦地睡着。
华都城各处城门要隘,都有新任禁卫军统领萧寒派的官兵把手,目的是搜捕携带着龙渊剑的江氏。
当萧寒听着船上悠扬的琴声,登上画舫,珈蓝乐师在船头对他盈盈而拜,萧寒拱手:“珈蓝乐师,在下禁卫军统领萧寒,例行公事捉拿出逃要犯,打扰了”
珈蓝道:“萧统领辛苦,只是珈蓝船上只有一些随从,未曾见道朝廷要犯。”
萧寒听着那船内传来的琴声,隐约觉得甚是熟悉,却听珈蓝乐师继续缓缓地道:“萧大人要找的人应该在皇宫之中,怎么会在我画舫之上,”
萧寒抬眼看了看珈蓝,她双眸也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寻的是谁?”
“你们要找的无非是那祸害了宣夏的妖妇江氏罢了,但我说的是,萧大人您,要找的人应该在皇宫内。”珈蓝转身往船舱内走去:“乱云低薄暮,思君一峰雪,此情若常在,追忆成永恒。”
萧寒楞在画舫船头,随从唤了几声才醒过神来,珈蓝乐师在赤云大陆行踪飘忽,琴艺高超人品高尚,结识的人和事都多,她说的话没有人会怀疑,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几句话也不押韵,意思倒是什么,等等?
“暮雪在恒?”萧寒眼睛忽然抬起,激动得忘了船上的琴声,忘了道谢,忘了问她为何知道他找的人是暮雪,他飞跳上岸,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天目司的人在华都秘密搜索了一番,不见江氏的下落,但给修凡带来了一副画,说是在一处幽静的小院里发现的,他们说画像上画的是慕容玉娇。修凡想着怕是华都文人骚客无聊画的,便看也没看放在了一旁。
新设的天目司办公地点就在皇宫军机处隔壁,修凡对这宽敞的院落和雅致的树木布局很是满意,难得今天萧沐菲没来缠他,刚跳上屋檐拿出萧准备忙里偷闲吹一曲,发现萧寒急冲冲进了皇宫,却直奔北苑而去。那不是恒王的处所么?
芳蹊密影成花洞,柳结浓烟花带重。
萧沐冲登基后虽忙于政务还未到叶皇后和恒王小院来看望过,但内务所的人一夜之间就已经将纳兰恒本来荒芜得生蛇虫的小院,栽种得焕然一新。
纳兰恒一袭蓝色长衫,处子般站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看着一园的碧绿芬芳,想着十几年来的荒芜反而让他感觉更真实些,
“叹今日之芳草兮,昔日为萧艾。”真可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
暮雪从屋内出来,身上背着一个包裹,她眉目清雅,也着一身蓝色衣裙,长发低束,左手执剑,右手托着一把古琴,看了一眼纳兰恒,眼底含着笑意和期盼:“殿下,您在作诗么”
纳兰恒见暮雪已经收拾好行装,来到他跟前,他莞尔一笑,抬手拂过她的额头,擦掉她的汗,顺便拿去了掉落她发间的花瓣,摇头说道:
“不是作诗,只是看这满园风光我们怕是要辜负了。”
“殿下,青山绿水远,白云深路遥,我们终于有机会去享受真正的大自然风光了,不是吗”
暮雪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剑递给纳兰恒。
纳兰恒凤眸浅笑着看着难得露出笑容的暮雪道:
“嗯,这些年,幸好有你相陪,暮雪,辛苦你了,跟着我,每日胆战心惊,怕连一次安心的睡眠都没有吧。”
他接过剑抓住她的手道:“山高路远,此后清贫,怕也只有你才能与我相伴了。”
暮雪脸色一红,眸光闪烁着点点泪光,血雨腥风的日子,她和他早已彼此守望,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影子,因为岁月的消磨,早已模糊,如今听说他就在华都,就在火云身边,就在皇宫之内。
但物是人非,她终究是要陪孤独了一生的纳兰恒浪迹天涯,萧寒,我们终究是错过了,你有轰轰烈烈的事业陪伴,但他却是一个长得跟火云一样容貌的、孤独的影子。
她握着纳兰恒的手,低头靠近了他的怀里,
“殿下,平沙落雁,江清月白,从此暮雪陪你一起去看。”
门口的萧寒激动欣喜的笑容僵滞在脸上,此刻落寞慌乱地闪进树后,看着二人眉目含笑,相携出了院子,向萧沐冲的重华殿而去。
刚才的一切他听得真真切切,他伸手入怀,颤抖地拿出一只已经褪了颜色的蓝色锦帕,前朝动乱,两家被抄后,他们便失去了联系,只有这只暮雪亲自锈的帕子留在他身边。上面绣着“苍山隐暮雪,白鸟没寒流”。
暮雪说,让他随身带着这帕子,上面是他们两人的名字,她永远会等他。
但她现在却与另一个人携手要浪迹天涯,大概已经将他忘了吧,也将这只帕子忘了。
他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坐到了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帕子,一个苦苦寻了十几年的人,却咫尺天涯。
重华殿内,萧沐冲接到了战报,北塞穆紫晖已经起兵造反,正凝眉思索的他,看见纳兰恒一身轻松面含微笑地走来道:“纳兰恒见过陛下。”
萧沐冲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