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香不大明白,沈妤看天色不早了,也不多解释,只叫了采薇,一道去如意轩给大夫人请安。
“呵,抄个经书都抄出这许多花样来,我可担不起你伺候!”
大夫人果然有话说,沈妤只是垂头听命,并不反驳。
“瞧见你这副丧气模样就心烦!滚去外面天井那里跪着!”
沈妤屈膝一礼,便乖巧地去天井处跪着了。
深秋的早上青石板上还沾着露水,生生跪下去时凉气钻的人骨头发疼。只希望老夫人能出手救她一把,要不然,就她现在的身子骨,怕是直接就完蛋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进了如意轩正院。沈妤刚还跪的笔直的身子立刻一晃,支撑不住似的要倒在石井栏杆上。
“大奶奶!”
荷香尖叫一声,立刻冲过来扶住她,“大奶奶您没事吧?”
“荷香?你怎的来了?”沈妤刚才悄悄将口脂擦了,现下唇脸俱是苍白,瞧着虚弱的不成样子。
“我……”
“回大奶奶的话,是老夫人吩咐荷香姑娘带奴婢来找大奶奶的。”陶妈妈行了一礼,与荷香一道搀住沈妤。
沈妤感激道:“祖母吩咐,妈妈派小丫头说一声便罢了,何苦亲自跑一趟?”
陶妈妈微笑不语,只是进如意轩同大夫人说了一声,便带着沈妤离开了。
路上,陶妈妈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
说她是个刚烈不驯的性子吧,听说昨晚上抄经书时也忍了;今日一大早也主动去了如意轩请安。
可若说她乖巧恭顺,又很知道拿捏着分寸找老夫人求助。
这位大奶奶,可真是个妙人。
她心里过了一遭,状似无意地说:“今早上大奶奶送去的暖帽老夫人甚是喜欢,直夸大奶奶有心呢。”
沈妤受宠若惊的笑笑,道:“这也是前天夜见了祖母才想起来的。现在风凉了,一早一晚若是不带暖帽怕是会伤寒。大爷这事闹得府里忙乱许久,祖母那边怕是还没来得及动针线,我便自作主张给祖母送去了。祖母不要怪罪就好。”
盛延茗去世,府里按规矩是要挂孝的。
虽说老夫人是长辈,不需像她一样要守孝一年,可做祖母的,孙子刚去,未必愿意穿得鲜亮夺目。
她早上吩咐荷香将姜黄帽檐换成鸦青的,也是为着这个。
老夫人前天晚上出来并未戴暖帽,那边大概还没来及动针线改衣服帽子,这就给了她个先机。
陶妈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大奶奶这样就很好。老夫人一向喜欢知礼数的孩子。”
沈妤低头一笑,带着几分晚辈的娇羞。
三人刚走出没多久,正遇上过来送茶叶的管事,遇上她们连忙避让行礼。
“桂管事这是去哪里?”陶妈妈见是熟人,便多问了一句。
管事桂全讨好地朝陶妈妈笑道:“庄子上送来了今年的新茶‘香林’,我送给老夫人过目。”
“那正好,我们也是去鹤寿堂。这位是新进门的大奶奶,你怕是还未见过。”
桂全又朝沈妤行礼,沈妤倒不在意这些虚礼,反而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上的茶叶看。
“这是今年的新茶?”
“是呢,大奶奶。”
沈妤望着簸箕上的鲜嫩茶叶,心里转过个念头:她的转机到了!
等到了鹤寿堂,她先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带着她今早送来的暖帽,见她进来便道:“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
“能得老祖宗一句赞,就是孙媳的福气了。”
两人说了几句,陶妈妈便把桂全领进来了。老夫人见是今年的新茶,便叫人装在茶叶罐里给府里各处送去。
沈妤自然也得了一罐。
她捧着茶叶细细闻了闻,面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你不大喜欢这种茶?”
老夫人看在眼里,道:“有什么喜欢喝的茶叶尽管叫人去铺子里取,咱们府里别的不多,茶叶是管够的。”
这话叫鹤寿堂的丫鬟婆子都笑了。
盛家是做茶叶起家,鼎盛时还给皇家供过御茶,说是“第一茶商”也不为过。
沈妤也凑趣笑笑,放下茶罐轻声道:“老夫人明鉴,这香林茶自来以新茶为上品,色泽沉碧,气味甘香,拿泉水泡开后茶汤嫩绿偏黄,而茶叶则如密林般直直朝上,最是漂亮不过。媳妇自然是喜欢的。”
老夫人听她话里有话,不动声色道:“听你这样说,还是个行家了。那你便帮我泡杯茶来吧。”
沈妤也正有此意。
吩咐人准备了泡茶的工具,她取了两个杯子,闻香辨茶,将茶罐里的茶取出后分成两撮,分别洗净泡开,盛在水晶杯里,呈给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两杯茶水,脸色慢慢沉了下去。
眼风一扫,陶妈妈知趣地带着鹤寿堂的丫鬟婆子退下,室内只剩下老夫人与沈妤二人。
“怎得两杯茶,如此不同?!”
一杯正如沈妤所说,香气四溢,状如密林;另一杯却色泽暗淡,茶叶也歪七竖八,不成样子。
沈妤缓缓一笑,道:“东西不同,自然茶水不同。”
话音刚落,老夫人已是勃然大怒。
“将人都叫过来!”
外男不入内室,老夫人在鹤寿堂正厅见人,除了管事外还有盛家的几个主子。
老夫人一见管事的便怒道:“今年的香林茶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不从实招来!”
说着,将茶叶罐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