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吴夫人稍稍压低了声音,与盛延卿道:“我们两家到底还是有些交情的,大家都在镇上做生意,低头不见抬头见。这次的事情吴家有错,但盛家也不能做得太绝,这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不如咱们各退让一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这件事吴家是苦主,吴夫人话说到这份上,已然给了盛家最大的颜面。
事情的前因后果,吴夫人也反复琢磨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计较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总之,吴心萍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在盛家毁了,他们就要对此负责。
盛延卿却仿佛没听懂一般,问:“吴夫人有话直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吴夫人咬了咬牙,她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有吴家宗族的人站出来当和事老,对盛延卿道:“二少爷,心萍是个好孩子。盛家老太太原本也有意和我们吴家结亲,老太太不开这个口,我们也不会巴巴地往前凑不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吴家的意思,是让吴心萍嫁进盛家。
盛延卿却不接这个话茬,只是道:“诸位叔伯,事情的前因后果晚辈已经说过了。涉及到下人我也会按家法处置,我祖母说了,吴小姐出嫁,我们盛家会再备上一份嫁妆,聊表心意。”
吴夫人扶着丫鬟的手,不甘心道:“我女儿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就是嫁到你们盛家做妾也不行?”
“恕难从命。”盛延卿抱了抱拳,“况且,晚辈已经心有所属,非她不娶。”
吴夫人颤抖着几乎要晕倒,她指着盛家的大门骂,“你们盛家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有点臭钱就仗势欺人是不是?我告诉你们,我们吴家也不是吃软饭的。”
盛延卿已经转身要走,“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吴家要是再闹,我就真要把警察请来说理了。”
盛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吴家宗族的人面面相觑。
眼见占不到便宜,有人带起退堂鼓,“要不咱们回去吧,就这么堵在人家门口,也不像话。”
吴夫人恨恨道:“不像话的是他们盛家,你们不是自诩书香门第吗,好,我今天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让大家来看看你们盛家做得好事……”
吴夫人说着,突然一转身朝着门柱上撞过来。
沈妤在门后面看得一阵心惊,好在盛延卿早就安排,谢长里领着几个下人往主子前面一挡,吴夫人撞在了一个婆子的胸口。
谢长里道:“吴夫人,该说的二爷已经说过了。事情的经过白纸黑字上写的清清楚楚,老夫人菩萨心肠,纵使吴小姐再不济,她也愿意额外出一份嫁妆钱。要是您再闹,把事情弄得沸沸扬扬,吴小姐怕是在清水镇待不下去了。”
吴夫人脑袋发晕,她跌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全然没有半分形象可言。
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欺负了,清白没了,往后一辈子就毁了,她怎么能甘心呢?
吴老爷在这件事上要冷静一些,他去拽自己的妻子,低着头道:“行了,为了心萍的以后,咱们先回去,真闹大了,吃亏的是咱们吴家。”
丫鬟婆子将吴夫人搀扶起来,一行人悻悻地离开了盛家。
沈妤在院子里松了口气,“吴夫人和吴老爷对女儿的疼爱是真的,可惜吴心萍不懂得珍惜,走上了岔路。她这一步走错,再想回头就难了。”
盛延卿道:“这种人不值得可怜。不说她了,放心,吴家理亏,他们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两人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耳边突然安静下来,心里也异常安静。
沈妤抬头,眨巴着眼睛道:“你刚才说心有所属,非她不娶,说的是谁呀?”
“你不是明知故问吗?”盛延卿笑着道,“想听我说酸溜溜的情话就直说,还这样拐弯抹角?你想听多少,我都说给你听。”
沈妤也笑起来,“有些话就是要背后听才有感觉,背后说的才是真心话。”
心有所属,非她不娶,这八个字似有千斤重,稳稳地压在沈妤心头,让她彻底踏实下来。
两人步子放得很慢,沈妤迟疑着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是关于你大哥的。”
盛延卿认真听着,沈妤看着他说,“上次采薇假装怀孕,和大夫人争吵的时候无意间说,你大哥并不是大夫人亲生,是他为了压过你母亲一头假装怀孕,从外面抱养来的。祖母压下了这件事,责令大夫人闭门思过,我觉得这很可能是真的。”
沈妤并没有见过盛延茗本人,她只是盛延茗名义上的妻子。
从前,她有些忌讳提到这个问题,但今天听盛延卿说出这八个字,她又彻底放下心来。
她愿意相信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盛延卿并没有多意外,他道:“这件事大哥和我说过,其实我们两个的关系,远比外人看起来要亲近许多。大哥还在的时候,我们两个常常促膝长谈,也说过去的事。”
“你大哥是个胸怀坦荡的真君子。”沈妤认真地说道,能一手撑起盛家生意,把所有的事做得面面俱到,还能这般胸怀坦荡,盛延茗几乎是个神人了。
可惜这样的人,沈妤无缘见到,她心中微有些遗憾。
说这话,两人走到了分岔路口,沈妤不舍道:“我走了,改日再见吧。”
盛延卿道,“好,我看着你走。”
沈妤在盛延卿的目光中走远,她一步三回头,走出去老远,盛延卿还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