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严法师没有找上统军府之前,陆哲背几段心经,说几句典故,说不定这观鱼会辩难,他还有几分机会,但是他那一番诉说平生之志(其实就是装逼)的话,让他辩难得分的机会无限接近于零。
“横渠四训”一出,严法师就知道他是儒家之人了。何况他后面这段“我要这天…..”的狂言,把儒家不事鬼神,灭尽仙佛的劲头表露的淋漓尽致。别说严法师,连杨弘毅和定明,都认定他是儒家子弟了,而且还是一个很狂热的儒家子弟。
毕竟,一般的儒家子弟,是不会对于佛道等教派如此的敌视的,只有最狂热的儒家弟子,才会视其他偶像崇拜视为淫祀,再联想到之前他说的小康社会,所以陆哲这个狂热儒家传人的人设,就这么他们定下来了。
所以在三人重获自由的第二天,杨弘毅才带着一堆礼物上门,郑重其事地跟陆哲平辈论交。
毕竟,横渠四训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体现出来的雄心和格局又如此之大,可见此人背后的师门和学派也不容小觑,所以哪怕是弘农杨家,也要表示出一定程度的敬意。不为他这个人,就为这四句话所代表的态度和决心。
毕竟,儒家学派的利益,是牢牢跟地主士族阶级牢牢捆绑在一起的。
上元观鱼会的前一天,薛奉义也如期回来了,据牛尽忠说,薛奉义奇袭址山,大破盘踞在那里的土人残余贼寇,斩首无数。但是陆哲看他神情轻松,仿佛就是出去郊游了回来一样,不禁有点怀疑。
不过,等他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人头之后,就再也没有怀疑了。
这个世界,军功获取还是看斩首,将士们会把敌人的人头砍下来,用盐或者石灰保存了,作为自家军功的证明,所以,当一脸不怀好意的牛尽忠让他帮忙去点验首级的时候,陆哲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看到无数鲜活人头的陆哲作了一晚上噩梦,毕竟对一个和平年代的灵魂来说,无数人的首级如同大白菜一样堆在那里,密密麻麻的死鱼眼仿佛在盯着你,冲击力还是很大。
做噩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陆哲的眼圈几乎可以跟火锅有一拼了。
陆哲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定明叫醒,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被薛奉义塞进马车,然后他骑着自己那匹被火锅吓坏的照玉夜狮子,带着仆人,浩浩荡荡往城北而去。
陈州一直都有“东贫西富,南贱北贵”的谚语,陈州的钟鸣鼎食之家,大多就居住在城北,作为陈州第一世家的郑家,更是占了城北好大一片地。
不到一刻钟,陆哲等人就来到了城北的文德坊,郑家就坐落在城北文德坊的尽头,隔两条街就是陈州最繁华的地段,颇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诺大的文德坊,郑家的宅邸竟然独占三分之一,可见这陈州第一世家的底蕴。
过了片刻,坐在马车上的陆哲突然感觉到马车停了,心知到了睡眼稀松的陆哲,迷迷糊糊地走下马车,当他看到郑家的大门的那一刻,陆哲的睡意立刻清醒了不少,不由得暗赞一声,这狗大户。
郑家的大门,差不多接近一丈高,看上去极有气势,门上有个大大的牌匾,上面用泥金的大字写着郑府,饶是陆哲那少得可怜的书法造诣,也能看出这两个字的不凡与飘逸。大门并不开,旁边有两扇侧门,此时不少人从侧门里出出进进。
此时郑府的门口停着不少马车和高头大马,门口站着几名知客,看到薛奉义等人下了马,自有一人认出了薛少将军,立刻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往观鱼园而去。
观鱼园在郑家的侧面,所以他们需要穿过一大片建筑之后才能到。由于薛奉义的身份,知客亲自带着他们去往观鱼园。
几人从侧门进入,由知客带着,走过了郑家的正堂,好个郑家,光是正堂之前,就有一大片上好水磨青石所铺就的空地,约莫小半亩,大气无比。空地的正北方,有白玉围栏团团围住的一栋古色古香的木质建筑,上面桶瓦泥鳅脊,门栏窗槅,皆是细雕,上面细细涂着清漆,透出一股雍容的味道。
这栋建筑便是郑家的大厅——郑禧堂,郑禧堂有四扇大门,此时只开了中间两扇,里面的情景看不太清楚,只能隐隐看到里面的矮几坐塌,背后还有一副画,想来也是名家手笔,远远望去,自然透出一股百年世家不落富丽俗套的大气。
郑禧堂的左右,各有一棵百年巨树,一棵银枫一棵金乔,哪怕在此隆冬时节,两株巨树也是枝叶满头,一个是一树灿烂的金黄,一个是一树素雅的银灰,取金银之意,一左一右,一金一银,相映成趣,看得陆哲啧啧称奇。
更加令人称道的是,两棵树看着一般大小,这可就难了,百年巨树好找,但是差不多一般大小的两棵百年巨树,就要费一些功夫了,这世家门阀的富贵气象,果然让人叹为观止。
经过郑家正堂往西,走过长长的木质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走到石子路尽头,就看见一座庭院,用雪白的粉墙围住,庭院的门上有三个大字——观鱼园。
“诸位贵客,此处便是观鱼园,郎君们可自进,里面自有仆人接待,恕仆失陪之罪。”知客很有礼貌地给两人行礼,陆哲也知道知客只能送他们到这里了,于是两人微微一礼,谢过知客之后,进入了观鱼园。
一进入观鱼园,就有仆人过来引路,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便是一口巨大的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