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霍朗再回到华信大楼,已经快下班了。凌榆雁看见他,只略抬了抬头,漫不经心问了句:“好了吗?”
霍朗却关上凌榆雁办公室的门,谨慎道:“凌总,我想和你谈谈。”
凌榆雁眉毛挑了起来:“谈什么?”
“澳琪,我没跟着沈文睿他们回来,是因为我又独自回去了一趟。”
凌榆雁这下认真起来,放下手里的文件,抬头看着霍朗:“你坐,为什么又单独去一趟?”
“沈文睿是不是向你汇报过了?是不是建议撤资?”
“对,”凌榆雁点头:“以澳琪目前的状况,撤资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我觉得不是!”霍朗表示反对:“澳琪现在只是老板的老公在外头欠了钱,它本身的经营状况却是正常的,还刚签了一个欧洲的大单子,以后一定能起来的,还上贷款没有问题。”
凌榆雁乐了:“是蒋芸告诉你的?”她今天虽没有跟着去,也没闲着,把行里存放的有关澳琪的所有档案都调出来看了一遍,在沈文睿汇报前,就对澳琪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当然也知道它的老板的姓名。
“是,她是说了这些话。不过我第二次回去,根本没见她。”
“那你见了谁?”
“澳琪的员工。”
因为已经去过一次,门口的保安认识霍朗是银行的人,以为又是来找蒋芸的,不敢怠慢,什么都没问就把他放了进去。而霍朗则直接去了厂房,和上午见过的小姑娘又聊了一会儿。
“那姑娘已经在澳琪打了两年工了,这次澳琪遇到危机,她和其他的员工都愿意先不领工资,白干两个月,等欧洲的货款回来了再领钱。凌总你想,就算蒋芸能骗住我们,还能骗住天天在一起的员工?欧洲的单子一定是真的,她能还的上贷款的!还有,凌总你知道澳琪的员工为什么这么仗义吗?因为蒋芸待他们也是这样的!平时的工资是平时的,周末不能休息的话,就发两倍工资,节假日也是,如果不能休息,就三倍!年底还有红包。也从不拖欠,都是按月发。澳琪的工资本来给的就高,这么一算,更比别的地方都高。小姑娘说,自从她来,还没见过一个员工离职呢。而且澳琪在咱行的信用记录一直很好,对不对?蒋芸一向说到做到,只要有钱,不会不还贷款。”说着,又站了起来。
凌榆雁看霍朗有些激动,抬手示意他坐下:“就算欧洲的订单是真的,货款也能顺利回来,可是你也说了,蒋芸内要支付员工工资,外要偿还他老公的欠账,剩下还有多少钱,能还给我们?就是不违约,延期个一次两次的,钱江支行也扛不住。”
“可她说了,她老公是她老公,公司是公司,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她说了?你知不知道现在私下借贷的利率是多少?不但利息高,还利滚利,那么一大笔钱压着,你又怎么知道她一定会遵守承诺?”
“凌总,你在网上查过澳琪生产的玩具吗?”霍朗不答反问:“我之所以对澳琪感兴趣,就是发现它家生产的玩具不分国际版和国内版,全部用的是一条生产线。澳琪的小姑娘说,他们刚开始在国内发售玩具的时候,蒋芸就定下了规矩,都是给孩子们玩的东西,材料和工艺都要按着最高标准来,国外的孩子玩什么样的,给国内的孩子也要一样。凌总,你知道欧洲的检疫标准的,又要材料环保、可降解,又要求生产过程对环境友好,还要求原料不能以非人道主义的方式获得,又琐碎又苛刻,执行起来耗时耗力又耗钱,可蒋芸就是坚持把这套标准用在了国内版上。我在网上查了国内买家对澳琪玩具的评价,都说虽然价格高,但质量好,给孩子玩着放心。凌总你瞧,蒋芸是讲良心的人,她对从未谋面的买家都这么负责,怎么会欠银行的钱不还?她就是太依赖海外订单了,才被贸易战影响这么大,要是她能多关注国内市场,说不定都不会有这次的危机。”
凌榆雁发现霍朗是真的下了功夫调查,认真听了,才说道:“你说的都对。可你想过没有,蒋芸和张伟是夫妻,张伟在外头欠了债,就和蒋芸欠了债是一样的。张伟没钱还,蒋芸就得替他还。澳琪的股份几乎都在蒋芸手里,你是学法律的,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到时候所有的债务搅在一起,谁能分的清?”
霍朗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那我们可以要求蒋芸追加抵压物啊。我去她厂房里看了,机器都是好好的,可以在机器上设个抵押权,我们以此为放款条件。只要提前设置了抵押权,就可以对抗一般债权人,到时候就是她真的还不上贷款,拍卖机器拿到的钱,也是我们华信优先受偿。”
凌榆雁定定地看着霍朗:“你是觉得蒋芸可怜,才想帮她的吧。”
霍朗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又顿住了。半晌才道:“我是觉得她可怜,一个女人,白手起家,吃尽了苦头才挣来了今天的事业,偏又摊上这么一个老公。可我不是因为可怜她才希望贷款给她的。凌总,我觉得她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就冲她对员工的情义,也干不出赖账的事儿。再说了,现在再难,能有她刚创业的时候难?那时候她都咬牙挺过来了,这次的风波也一定能安然渡过。凌总,说句自私的话,咱们这次不帮她一把,风水轮流转,等将来她东山再起了,咱们再想合作,可就没机会了!”
凌榆雁见霍朗十分坚持,微微有些动容。澳琪的材料她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