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腊月初二,大雪。
凄凄白雪包裹了长安城,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姜棠被绑着送入靳府,与脖间系红绸缎的公鸡拜了堂,没有八抬大轿,没有锣鼓庆祝,只有头上一顶载满了霜雪的红盖头,随她静悄悄地嫁了人。
冬日的夜晚寂静又寒冷,皎皎寂月高挂于穹空,月色下靳家前院张灯结彩,宾客满堂,祝贺声彼此起伏。
后院喜房里,姜棠忐忑地坐在床边,红盖头遮着她的脸,宽大袖筒下一双素白柔荑仍被麻绳捆着,手指紧捏着绢帕,因为太过紧张用力,手背凸起了青青紫紫的血脉经络。
吱呀——
房门缓慢地被推开,硬质鞋底踩在木地板面发出沉重的声响,一双漆黑发亮的军靴闯入视线,他一步步走来,步伐不紧不慢,每一步都狠狠地震在人心尖上。
他每走一步,姜棠捏着绢帕手便紧一分,等他走到她面前,她浑身已抖得像筛子。
“靳、靳善宗……”
她哆哆嗦嗦地吐出这个名字,唤着面前这个与她从小便订下了婚约的男人,可她有十年没见过他了,三天前她是从姑苏被绑来的。
男人没有回话,姜棠心中更加忐忑,手中绢帕硬是被她揪变了形。
沉默良久,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皮质腰带缓缓划过卡扣,清脆声响不由让姜棠白了脸。
骨节分明的大掌握住了她红盖头一角,她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一片红色蒙住了她双眼,红盖头在她脑后打了个死结,她被他狠狠地推倒在床榻中。
两唇相贴,清淡的烟草气息瞬间充斥她的口腔,夹杂着浓醇酒香。
男人体型健硕,即使姜棠双眼被蒙住,也能感觉出他的高大威猛,喜服纽扣被解开,凉意袭来,他的唇凶猛地席卷过她的脖颈,滑至锁骨。
木已成舟,就算她再不愿意这门亲事,也得认了。
更何况,她母家想东山再起必须得靳家相助,这门亲她退不得。
行至关头时,她浑身一颤,猛地抓住了他强劲有力的小臂,“为、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的模样……”
随着她的问声,身上的他,掠夺之势猛地一顿。
“呵……”
回应她的,是一道寒冽冷笑。
他在她耳边吐了口气,凉意像毒蛇般缠住了她的脖子,那低沉迫人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别急啊,这么做更有情趣,不是吗……”
不知是被蛊惑,还是太过恐惧,她失去了言语能力,陷入沉默。
直到疼痛蔓延至四肢,每个细胞开始叫嚣,她疼得五官皱紧,咬破了唇,哼出了第一道破碎的声音。
……可她到最后也没有看到他的模样,在无休止地强力索取中,她昏死了过去。
夜至三更,宛若泼墨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皎月散发着清冷光芒,当繁华落幕,靳家大院寂静又萧瑟,连声虫鸣也无处可闻。
忽然沉闷的钟声响彻夜空——
床榻中,姜棠仍昏睡着,有人哐啷一声撞门而入,她忍不住蹙了下眉心,勉强睁开了酸涩的双眼。
不待她有所反应,闯进来的婆子扯着她胳膊便匆匆往外走。
噗通,她被按着跪在地面。
陌生房间内,男女老少皆围着床榻而站,每个人脸上挂着哀痛,为首的是位头发花白穿着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拄着龙头拐杖,已混浊的双目中泪光点点。
床榻中,安静的躺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还算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却瘦得皮包骨头,双眼紧闭着,毫无血色的脸透着一股死人才会有的青白,乍一看吓得人心尖猛地一颤。
靳老太太盯着跪地的姜棠,含泪双眼中闪着恨意,咬着牙,举起手中拐杖便朝她狠狠地挥下。
“没用的东西!”
嘭一声,姜棠刚挺直地脊背骤然一痛,瘦弱身板再次跌倒在地。
靳老太太伸出枯如树皮的手指着姜棠,嘴唇发紫不停颤抖,“你、你个丧门星……”
姜棠睁大双眼看着靳老太太,微张着唇无声地表达错愕。
旁边,不知是谁哽咽着说:“大少奶奶,善、善宗大少爷去了……”
什么?
姜棠如五雷轰顶,双目震惊地望向说话那人,指尖忍不住发颤。
靳老太太指着床榻上的男人,手指仍不停打颤,咬着牙痛心道:“善宗的身子虽早已油枯灯尽,却也不至于珠沉玉碎!本以为让你进门能给他冲冲喜,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克死了他!你,你个……”
鄙陋字眼还未说出口,她一口气梗住,双手捂着心口向后倒去。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有的跑出去叫郎中,有的手忙脚乱地掐人中,还有的不停地唤着老太太的尊称。
而姜棠,跪在房中,面色煞白,刺骨冷意迅速侵袭了她全身,浑身血液仿佛被冻住。
靳善宗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他病死了?
怎么可能?
如果床上那个枯瘦如骨已经去了的男人是靳善宗,那喜房中穿军靴,夺了她清白,生生将她弄昏了过去的男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