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素来嬉笑惯了,周围之人也都熟知他的秉性,皆是嬉笑怒骂并不当真,他略一试探,便知空青素来家规严谨不苟言笑,是个从未想过越雷池半步之人,他缓缓起身,拍了拍空青的肩头,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我自然知道青公子是正人君子,断不会行此下作之术,你不必惊惶多心,我只是随口戏言,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夜风扑上窗棂,发出一阵阵悠长轻响,几片细碎的梅瓣被风卷着,斜入半开的长窗,嫩黄的花瓣正好落在了长桌的雕花里,一粒粒娇嫩的金黄色,如同斑驳的光影安静嵌在暗红色的纹路中,那馥郁幽香沿着浅浅的镂雕缝隙,百转千回的悠悠漾开,沁人心脾,安人心神。
落葵低眉浅笑,这话就像是在说,我一向说话直,伤了你的脸面,还请你见谅。而空青,她扬眸望着此人,他听了苏子此话,只是转瞬间的惊怒,便神情如常了,这样的人,若非真的的涵养极好,那便是心机格外深沉。若是换做旁人,怕不会有如此好的涵养,只怕会甩那人一个巴掌,笑言自己一向手重,打疼了你,还请你见谅。
令人尴尬的寂然转瞬即逝,空青蓦地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笑道:“你们话里话外都带着套儿,我可不敢不谨慎,炉鼎修炼之术我自然是听说过的,也见过,虽然修炼极快,但动辄便要掳走整村整镇年岁相当的姑娘,太过阴损,至于方才你所说的养鼎术,更是炉鼎之术中最为阴毒的,从现世之初就难容于天下,凡是修炼之人,都难逃被厌弃被围攻的下场,此术已数十年无人敢修炼了,就连与之有关的修炼心法都不知所踪了。”
苏子似笑非笑的挑了挑唇角,桃花眼中尽是冷意,微微颔首:“事无绝对,此术再阴毒,也难保有人贪图它的威力,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修行,只是天下之大,修炼之人躲起来,不被人察觉罢了。”
风掠过窗,烛火狠狠荡漾了一下,筛了满地斑驳的花影树影,落葵伸出手去挡住那一道影儿,夜风微凉,暗影绰约。她冷眸微缩,流露出隐隐狠意:“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帮畜生,便是死不足惜了。靛蓝蒙馆里一群猫,说不好就有一群鬼,只是这鬼不那么好抓。”她思忖道:“苏子,准备准备,三日后,咱们去靛蓝蒙馆走一趟。”
许久没有打架了,苏子早就憋得手脚发痒了,听到有架可打,顿时两眼放光,击掌轻笑:“好,抓鬼么,这回我定要抢在掌门师兄前头,抢个头功。”
次日,天灰蒙蒙的,阴云密布,萧索北风在廊下穿行,摇的庭前枯枝不住的啪嗒轻响,就连薄透的窗纸,也几乎被破开缝隙。
房中一片死寂,晨光斜入
,苏子的身影一半沐浴在寒冷的微光中,一半沉溺在晦暗的阴影里,他只缓缓斟茶饮茶,足足饮了三盏茶,都未开口说一句话。
起初京墨还不觉有甚么,时间久了,心中却渐渐生出寒意,有如坐针毡般的扭来扭去,试探着开口道:“苏,苏子,你这一大早的就到我房里喝茶,是有甚么事么。”
苏子扬眸,足足冷冷盯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才陡然笑道:“没甚么,就是问问你夜间睡得可好。”
京墨张了张口,哽了一下,诧异道:“好,好啊。”
苏子笑的人畜无害,十分平和,像极了闲来无事的聊天:“那你昨夜几时睡下的。”
京墨微怔,实在不明就里:“大约子时刚过罢,怎么了。”
苏子淡淡道:“没甚么,我半夜起来,听得你房里有动静。”
京墨霎时白了脸色心虚的唔了一声,道:“甚么,甚么动静。”
苏子依旧不惊不怒道:“甚么动静,你自己不清楚么。”
京墨十分清楚捉贼拿赃,捉奸捉双这道理,既然没被苏子抓个现行,他便咬紧牙关,抵死了不肯承认,只语焉不详道:“我,我,许是,许是闹了耗子罢。”
苏子大怒,重重砸了个白瓷五彩花卉杯盏,刺目的白瓷片滚了满地,一双桃花眼冷的像是被寒冰封住,声音平静,却令人无端生出寒意来:“京墨,你听着,你在扬州的那些乌糟事,我不去追究也不想追究,但,如今,你若想做水家的女婿,就把心思放正些,若再搞出甚么不干不净的事来,落葵容得下,我可容不下。”
京墨不知从何处生出了无穷的胆气来,竟梗着脖子顶了一句:“你不过就是水家的下人罢了,我与落葵成了婚,便也是你的主子了,你容不下又能如何。”
苏子陡然笑出了声,笑这世间竟有如此毫无自知之明的人,他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京墨的肩头,语出嘲讽,轻笑连连:“那你只管试试看,看能不能活到成婚的那一日。”
言罢,苏子决然离去,徒留下京墨瘫在椅中,细雪纷纷,被风吹进房内,落在京墨脸上沁凉透骨,他猛然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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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憋着一口气,想要去靛蓝蒙馆打上一架的苏子,被太后突如其来的一场病,生生拦住了脚步。
深冬时节天寒地冻,冻得病症也探出头来,太后突发急症病倒,落葵还未来得及去靛蓝蒙馆中一探究竟,便被宣进宫中侍疾,一连两日在床榻前服侍汤药,困了累了就趴在床沿眯一会儿,根本无暇顾及甚么靛蓝蒙馆还是
靛青蒙馆了。
寿安宫里一片寂然,空气里弥漫着寡淡寒冷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