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的爆竹声响远远从室外传了进来,显然已经到了新年除夕之夜最热闹的时分。喧嚷嘈杂的气氛,那股阴森的鬼气竟也越发的清晰明显。
“又不安分了。”仲林波皱眉望向室外某个方位,显然在场并不是韩离一人察觉到了这股鬼气。
“韩大剑客说是对尉署大感兴趣?您是大司马驾前的第一得力之人,而我们也是由大司马着意创建的祀陵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不应该瞒您。”时寔对韩离用上了敬称,却少了前番因牵涉故人旧友而产生的亲近之情,反而是一派公事公办的恭顺之态。“况且,韩大剑客还有这般神奇的力量,有些事,或许还需要韩大剑客来指点一二。”
韩离对时寔,包括另几位祀陵尉尉官态度上的变化了然于心,不管那吴平先前盛情邀请自己来参加这个新年晚宴是出于什么企图,但现在他们却都把自己看成了大司马派来的使者,对此,韩离无意解释,也知道解释并没有什么用,只能说这是一次巧合,巧合到连自己也觉得他们的误会顺理成章。然而这也无妨,无论自己是源于上古神兽的现身说法,还是伏魔之士的耳提面命,甚或就算是受任于大司马的巡察探视,目的总还是相同的,哪怕妖魔从此真的遵从了和议,再不滋扰人间,可人类终究还是要有防范抵御之道的。
“不敢当,只是对本朝唯一的伏魔官署好奇罢了。如果现在方便的话,不知能否让韩某一窥玄虚?”韩离索性接着时寔的话头,莫测深浅的回道。
时寔和仲林波对视一眼,又对吴平暗自示意,这才微笑着转向韩离:“韩大剑客既是有意,我们自然惟命是从。这样,此间的年饭继续用着,我带韩大剑客略转个一圈,只是看个大概,不耽误新年欢愉。”
时寔对韩离伸手一示,莎儿对此没什么兴趣,就陪着洽儿留在了席上,颜皓子总之也没饮酒食肴的雅兴,正感无聊,自然旁若无人的跟了过去。
“诸位先用,我等去去就来。”时寔向同侪们点了点头,只有他和仲林波两人一左一右出了厅堂,作为引路的向导,其他人都没有相随同行,看来各有职司,井然有序。
直到韩离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幽深的暗影中,娟儿才收回了小心翼翼悄悄注视的目光,无鳞把她的神情举止尽落在眼中,心下有一些苦恼,又有一丝酸涩。
※※※
脚步在空阔的回廊中踢宕作响,周遭阒静的黑暗与灯火通明的正院大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耳中还能听到远方传来的爆竹声声,天空中绽放的烟花却根本难以照亮这里的分毫。
不过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韩离可以看到一幢幢坚实的屋舍像碑林般向前铺展,而那股阴森的鬼气也越来越浓重了。
穿过了一进又一进,就在韩离觉得嗅到了什么奇怪味道的时候,最后一扇院门被仲林开,蕴凫的暗光从院门开启处透洩出来,刹那间,韩离就从这暗光中感应到了玄灵的气息。
气息来自于院落中央一枚巨大的犀角,那团暗青与琥珀色融合的光芒仿佛给犀角镀上了一层流彩,韩离深深吸了一口气,确定鼻中嗅到的奇怪味道也同样是这犀角散发而出的。
“都说犀照通灵,但我们用的是另一种方式使其散发光芒,足以镇邪辟祟,很有效。”时寔伸手抚在犀角之上,手心中现出一股紫气,与犀角的光芒混糅在一起。
“关于犀照之说,我倒也听过这个故事,不是说前朝大将军峤牛渚犀照,致为水怪所侵,而后英年早逝的么?怎么?贵署也用了这个法子?”韩离说的是在朝堂内流传甚广的故事,晋人多好鬼神之说,即便大司马向来不信,但对这故事却也是提起过多次。
(按:此为东晋名将温峤燃犀牛渚的典故,《晋书》温峤列传所言,(温峤)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峤其夜梦人谓己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意甚恶之。峤先有齿疾,至是拔之,因中风,至镇未旬而卒,时年四十二。)
“韩大剑客认为那仅仅是故事?”时寔目视韩离,“朝廷南渡以来,似此传说不胜枚举,是我通读遍阅,一一印证,固然大半皆为以讹传讹的虚妄之谈,但还有一部分却是确有其事。大将军温峤牛渚犀照便在其列,他并没有学会运用犀角的力量,冒然打开了通往妖灵幻境的通道,自己又没有破御之体来承受幻境玄力的反噬,不明不白的中风病逝。所以我刚才说,犀角通灵,需要用另一种方式来发挥它的效力。”
时寔举手相示,紫色气华兀自在指间未消:“乃以灵息相引,焕发其力,则驱魔辟邪,无往而不利也。”
看起来时寔是个肯于钻研的性格,这在自己见过的所有伏魔道人物中,倒是极为少有,韩离暗自赞许,又有些奇怪:“把犀角置在这里,自然也是为了辟邪除祟了。可为什么这里的鬼气仍然挥之不去?”
一旁的仲林波哈哈笑道:“不是挥之不去,而是这里就是祀陵尉的大牢,不过这大牢可不是羁押人犯的,我们把那些抓回来罪不至死的妖魔鬼怪都关在了这里,先盘审定罪,再留给时先生慢慢研究。至于这犀角嘛,可不是为了祛除他们,只是镇住他们,令他们不敢异动,可比什么狱卒看守都管用。”
韩离一怔:“关押妖魔鬼怪?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