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天,孟聚的日子过得甚为惬意。
他的兵马是隶属于后营第二镇,按大魏军中惯例来说,不参战的兵马在闲暇时要参加操练或者承担一些大营杂务的,但实际上,压根没人来找孟聚,也没人来通知他任务或者参加操练什么的,孟聚和手下的官兵每天吃饱喝足,闲得快发霉了。
于是,孟聚的北疆营就成了大营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其他各军的士卒们都在挥汗如雨地操练或者干话的时候,北疆营的士兵就嘻嘻哈哈地坐在墙头晒太阳看风景,还很友好地冲他们挥手问好:“弟兄们,好好干哇!”——那种志得意满的小人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各营指挥官纷纷向上司抗圌议:“北疆营受优待不用干活也就罢了,但能不能请他们不要到处闲逛?再看到他们,我的部下都快兵变了,实在太伤士气了!”但问题是,他们抗圌议也是白抗圌议。现在纠察军纪的巡营官见了北疆营的兵就要赶紧绕着走,只要他们不杀圌人放火就好,谁敢管这帮大圌爷的事?
北疆营受到的优待还仅于此。以前,孟聚去兵站领圌取自己兵马的粮秣(的)时候,总要多多少少打点折扣,到手的能有个七成就不错了。对此,孟聚甚为理解;这也是大魏朝特色了,皇帝虽然从拓跋变成了慕容,但这并不妨碍后勤官圌员的贪婪。因为有着慕容毅额外的补贴,所以孟聚倒也不是很在意被克扣的那点饷银。
但现在,奇迹出观了。不必孟聚上圌门,兵站的郎中就乖乖把军饷和补给送到了孟聚营中,而且是十足十的足额饷银,不打半点折扣。不但如此,北疆兵马还领到了每人一身的夏装衣裳——虽然只是粗布军服罢了,但孟聚知道,可有大把慕容家的嫡系部圌队还在穿着去年的冬衣呢,自己这路外来的兵马却是先领到了。
几百身衣裳不值什么,但这表明了兵站的友善态度。听到报告,孟聚很高兴,亲自去辎重队向那位勤劳又廉洁的郎中道谢。没想到的是,看到孟聚过来,那位兵站郎中的脸就立即白了,他很敷衍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慌慌张张地告辞,一出门就提着官袍跑得飞快,像是背后有鬼在追赶他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
吃饱喝足地歇了好几天,孟聚日子过得太无聊,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来了相州,自己是不是该去附近各营跟友军将领们问候一声?先混个面熟,将来上了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啊。
那些镇帅、路总管之类高圌官圌职位太高,孟聚也不好意思登门免得自讨没趣,但对上那些旅帅级别的中郎将们,孟聚自觉大家地位相当—一甚至自己还略胜一筹,他们应该不会不给自己面子?
想到就干,孟聚立即就出发。第一个拜访的对象是孟聚的左邻,镇军中郎将郭登。孟聚带着随从到了对方军营门口,吩咐哨兵通报说北疆东陵卫镇督孟聚来访。哨兵进去,过了好一阵才有个行营司马出来,很客气地告诉孟聚:“孟大人,不好意思,郭中郎将昨夜突发暴病,现在还卧床不起,实在无法见客。孟大人倘若有什么吩咐的话,只管跟卑职说就是了,我们必然竭力而为。”
孟聚也没有要紧的正经事,对方既然病了,他也不好打扰,说了几句希望早日康复之类的客套话,然后他就离开了。
接着,孟聚又去拜访自己的右邻,安远中郎将燕穆。不料,到了那边,同样是一位行营司马出来告诉孟聚,安远中郎将阁下出去公干了,何时回来还不得而知。孟镇督可有什么要紧事吗?如果有事吩咐,即使中郎将不在,他也可以代为处理的。
这样,孟聚花了整整一天,连续走访了五处营地,主人们不是重病在身就是外出公干,反正他是一个都见不着——这样连续碰了五次钉子,孟聚就是再蠢也醒圌悟过来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孟聚回到自己营里,把马公公唤了过来。他忿忿不平地把今天的事情说了:“公公,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马公公苦笑:“镇督,可能……中郎将们确实有事在身,不便见客?”
孟聚斜着眼睛睥睨他:“马公公,你说这种话,可是把孟某当傻圌瓜了?——那也是了,孟某知道,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容华贵人,孟某是北疆来的厮杀军汉,粗俗又不懂礼,哪里放在您眼里?要跟公公这等贵人谈交情,那是孟某高攀,痴心妄想想了。
罢了,罢了,公公您这就请回,今天劳您大驾了。”
眼见这位好怒冲动的孟镇督又有要发飙的迹象了,马贵吓了一跳。他赶紧陪着笑脸:“镇督说的哪话,咱家一个服侍人的奴婢,哪里算什么贵人,镇督您才是咱家的贵人啊!
今天镇督您碰到这事到底是什么缘由,咱家还真是不清楚。不过咱家有猜测,也不知对不对,不敢贸然说出来,也是怕误导了镇督您大事啊。”
“猜测?哼,你只管说就是了。”
按照马公公的猜测,中郎将们应该是被孟聚的剽悍名声吓坏了:皇帝的大舅子、执掌后军第二镇的轩大帅,这样的重量级权臣居然被一个初来乍到的小镇督骂得吐血,事后居然也没办法报复,这位北疆过来的将军是在也太生猛,太不好打交道了。
这种横冲直撞的二愣子人物,大家实在是得罪不起;若要说跟他亲近,大家又怕上司轩总管记恨——思来想去,中郎将们都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这位孟大人敬鬼神而远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