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文学给学生上的最后一堂课,也是她教学生涯最后一堂课,虽然学生们还只是七八岁的孩子,但是申文学还是和他们推心置腹说了很多话,比如理想,比如现实,比如分离。
有学生问:“老师,您是不爱我们了吗?”
“怎么会,老师当然爱你们每一个人啊。”申文学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这在她是一件无比肯定的事。
学生们又问:“那老师为什么还是要离开我们离开银山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申文学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有些哀伤。
因为这个班的孩子从学汉语拼音开始就跟着申文学学古诗词,所以对古文他们有着很强的语感,瞬间就感应到申文学言语里的离愁别绪,大家都变得很沉重。
“老师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们,你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老师,因为你们未来还会遇到很多很多好老师,只要老师和你们在一起的这一年时光能给你们留下美好的回忆让你们回忆一辈子,我们就算是不分开了吧……”
申文学又和孩子们说到梦想:“人不可以没有梦想,尤其是海岛上的孩子,要做一只能飞出海岛的鸟,飞出去看看外面广阔的天地,还能飞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学生们问,怎样才能长出一双可以飞出海岛的翅膀,申文学回答:“学习。”
知识改变命运,是申文学反复跟学生们强调的。
“一定要好好读书,尤其是女孩,如果不能继续读书了,一定要记住给申老师打电话,申老师的电话还会背吗?”
于是,学生们整齐而响亮地背出申文学的手机号码,这个号码于学生们而言早已经滚瓜烂熟。
申文学是在和学生们分开后一个人在学校的小坡上哭的。她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下,任眼泪默默地流,目光滑过远处的教学楼、操场和花圃,这个她生活了四年的学校她终于要和它告别了。
离开银山前,申文学还独自一个人环游了整个银山。
海岛的空气里飘散着海水的咸味,以及海鲜的腥味。初来海岛的时候,申文学闻不习惯,如今竟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韩科校长自掏腰包买了许多菜,在学校食堂办了一桌,当是申文学的饯行宴。申文学又高兴又伤感,和同事们喝了很多酒,因为大家说以后和申文学同桌吃饭的机会大概很难了。
申文学便说,只要大家到城里,便由她做东。
学校放假了,杜云舒没有和申文学同一天回城,因为杜橄和钟衷第二天会来天湖山景区演出,杜云舒便留下来等候父母,并陪同他们。
申文学回城,次日便去教育局报道。
huá jiàn mǐn去市政府开会,不在局里。申文学去报道时,罗瑛和她谈的话。
他指着一张空办公桌对申文学说道:“那个位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办公室里有两张空办公桌,那两位离开的女同事一个借调去了某工程指挥部,一个提拔去乡镇当了副镇长,罗瑛指的位置原本是借调去工程指挥部那位姐姐的。
位置上放置着电脑,也积压着不少文件。
申文学暂时把清理位置的冲动压住,专心听罗瑛讲话。
虽然罗瑛对申文学女生的身份不太满意,但面上还是和颜悦色:“教育局很多人想来,不少人还找了不少关系想要来教育局工作,但我们华局长都顶住了压力。你能够通过考试调进教育局工作,证明你是有实力的,也有运气的成分在,总之恭喜你。”
申文学向罗瑛的祝贺道谢:“谢谢罗主任。”
罗瑛曾在huá jiàn mǐn刚调任教育局长时随huá jiàn mǐn一起去银山小学调研过,申文学认得罗瑛,对他的印象是一个随和的长者,说话很有水平。
因为考上了教育局,申文学也特意打听过罗瑛。
毕竟是自己日后的领导兼师傅,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申文学了解到,罗瑛不仅为人大方,处事周全,工作能力也极强,公文写作方面在教育局堪称第一把笔。
了解了这些,申文学感到安心。
此刻听罗瑛训话十分专注,只听罗瑛继续说道:“你到教育局办公室的工作职责就是负责公文写作,你把这一项工作做好,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了。”
“您放心,其他活我也会干的。”此刻的申文学带着些天真,虽然为了备考她在公文写作上入了门,但她还没有意识到公文写作其实是一件颇为复杂的工作,她对自己充满信心。
“一飞!”罗瑛站起来,喊了一个名字。申文学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他的办公桌在罗瑛对面,平常和罗瑛是面对面办公的。
他的名字叫林一飞。
听到罗瑛喊自己,一直没吭声的林一飞从位置上站起来,他年龄不大,圆脸,个头并不算太高,但因为壮实让他看起来显得高大,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有了不少白头发。
“罗主任,你上午还要下校。”林一飞提醒罗瑛。
教育局工作人员并不是一天到晚都要坐班,下班下校是常态。
罗瑛点点头,指着申文学对林一飞说道:“老郑的车还在等我,我下校去了,你带申老师去各个股室转转。”
“好。”林一飞爽快地答应,和他身材带给人的慵懒的感觉不太一样。
“申老师,我去下校了,不懂的地方你就问林一飞。”
罗瑛说着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申文学向着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