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伙计要来清场,卓越也不想多生枝节,于是劝顾朝奉回避。顾朝奉却执意要看看刺史大人长得什么样子,正僵持间一群差役已经进入底层一楼,开始清理仍然未离开的食客。
眼见卓越一行人,翻翻眼皮,“店伙何在,为何还有闲杂人等没有回避?”伙计可怜巴巴看向顾朝奉,顾朝奉头一抬,昂然道:“前三品太子洗马(他读的是冼马)顾承业在此,叫你们的长官过来见我!”
虽然声音并不洪亮,但却自有一股凛然气势。
看到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差役也不敢放肆,店伙也惊呆了:什么,给太子洗马的仆人居然是三品官?哦,也对。宰相家奴七品官,何况是太子的家奴了。
外面涌进来三四个人,其中就有卓越刚才在李半城家见过的那位“二老爷”,他带着几个人一路小跑,来到顾承业身前,磕头下拜:“下官瓯建道东南州刺史李秉忠率本州别驾、司马、长史等属员拜见洗马大人!”
那位就问了:洗马,真的是给太子刷洗马匹仆人吗?
自然不是。
太子东宫的马匹归太子三寺(家令寺、率更寺、仆寺)的仆寺的太子仆丞(正七品)管理。即使这个七品的太子仆丞(也称为太子仆),他自己也不会亲自动手刷洗马匹,自有其手下仆役代劳。
这个洗字是冼通假字,正确读音应该是冼马,也叫作先马。这是负责教导太子的太傅属下的属官,负责督导太子日常功课,匡正太子过失,负责东宫典籍,文书起草的官员,非最信任的亲贵大臣不能担任。
因为太子出行时,他们都要骑着骏马走在仪仗队的最前列,故称作“先马”,或冼马。因为古代冼和洗通用,所以正史中都写作洗马。
但是,在非正式场合,大家都按照俗音读作洗马,这也造成了许多误会。顾承业创立的字体“洗马体”就是这么来的。如果称为“冼马体”,估计谁也误会不了了。
大安朝的冼马有四人,正三品。而像瓯建道东南州这样比较偏远的州,其刺史也只是从四品(大安朝国都所在的雍州大兴府府尹官职最高,是从三品,其他上等州刺史正四品,下等州从四品),所以见了太子洗马也只有下跪了。
就算在后世,成立了司经局,其洗马品级变低只有从五品,但因为是太子近臣,也不是这些地方官员所能惹得起的。
一旦太子登基,这些近臣可都是宰相班子的成员啊。至少也是侍中、仆射之类。
(题外话:古代许多官职官署名都不能望文生义。祭酒并不是给死人上供的,司徒不是管理学徒的,司马不是喂马的,司空也不是管理天空的。如果看到大理寺、太常寺、鸿胪寺、光禄寺之类的官署,千万别以为是和尚庙。)
顾承业微微欠身,道:“二十年前太子意外薨逝(死去),老夫已请旨致仕(退休),各位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那位“二老爷”自然知道顾承业是谁,自己去考进士的时候,他就是自己的主考官,也算自己的恩师。在朝中更是德高望重,即使致仕时,圣上仍挽留不已。即使如今,千金难求的“洗马体”书法,仍被朝臣视作传说。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曾经的三品重臣,博学多才的前辈名家,居然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当铺做了朝奉!
顾承业微微欠身还礼,呵呵一笑:“老朽致仕之人,何敢老董父母官大驾,各位大人请起请起。”
那位店伙看呆了:我的天,我得罪了怎样一个大神啊。老板知道非炒了我不可,弄不好还要蹲大狱!直到卓越吩咐他备办酒席宴请众位大人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卓越却觉得汗颜:自己以为学问够多了,却读了白字,把洗马的“冼”音读成了“喜”音,作为一个读书人,这是很丢人的事。暗自惭愧,见众人推师傅做了首席,除了遵师命给各位官员敬酒外,便默默地站在师傅身后,也不言语。
那位“二老爷”刺史李秉忠却对卓越高看一眼,见他给自己敬酒,还朝他微笑,对顾承业说:“大人的高足文采斐然,比之七步成诗的曹子建也不遑多让,真的叫人刮目相看。将来必定前程似锦啊。”
顾承业道:“我和他已故的父亲,前太子少傅卓公锐,致仕后化名卓金瓒,是知交好友,当日一起致仕还乡,便同时隐姓埋名,在德宏县开了这家当铺。现任东家卓金山曾任太子宾客,而家令寺木易,现在化名木三四,为卓家管家。”
几位官员听到这里,都大吃一惊:这都是东宫重臣啊,怎么都集中在了这么一家小当铺里?这是要把东宫搬到我东南州的节奏吗?
其他官员自然不敢小瞧卓越,吩咐更添杯盘,设座,叫卓越入席。卓越自然分的出轻重,哪里敢当真上席?连忙逊谢。可是,顾承业的态度就令人琢磨了,他不敢没有替卓越推辞,反而顺水推舟道:“既然众位大臣赏识,你就坐在为师身边吧。”
卓越这才谢了座,坐到师傅身边。心想,原来我身边就有一个隐身的牛人,早知道抬出我师傅,何必怕那个贪财的县令?
不提他怎么想,单说那个刺史李秉义,他眼见顾承业虽然没有什么出奇的举动,但隐隐对卓越有些看重远超寻常师徒关系,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二十年,太子薨逝 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被当今立为皇太孙。可是这位皇太孙一直深居简出,即使朝臣也没有见过。不久传出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