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指的那人红着脸站了出来,施了个礼:“五师兄。”
虽然同时入门,但他们都是外门弟子,便都尊称他为师兄。
那人道:“我是正阳门,咳,正阳阁的云绝,我刚才跟师兄正在聊天,忽然觉得有股阴风过来,我一抬头,就见门口飘过去了一个人影,然后我就觉得不对劲,就一直看着,就见他绕着我们帐篷转了一圈,然后就站在了那个位置……”
禽族的人忍不住插言:“这帐篷根本都不透光!怎么可能看到人影?”
蓝思归道:“噤声!”他向云绝道:“你继续说。”
云绝咽了咽口水,指了一下:“他就站在那儿,正对着我,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他一下子冲了过来,好像要掐我的脖子,直接把我给扑倒了。”
蓝思归道:“然后呢?”
云绝道:“然后我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就发现什么也没有。”他有点儿脸红:“五师兄,我从小跟师父学道,也杀过几次鬼,可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害怕的不行,好像都忘了该干什么似的。”
蓝思归仍旧从容的点了点头,转向另一人:“你也看到了?”
“嗯,”那人道:“回五师兄,我起先没有看到,见云绝表情不对,才往门口看了一眼,我也看到一个影子在门口走过去,但是我没有看到他绕着帐篷转。”
蓝思归想了想,又问云绝:“你为什么觉得不对劲?这个影子是什么样子的?”
“很高,”云绝比量着道:“戴着一个很高很尖的帽子,头发披下来,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一大串……”
有人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无常君?”
这么一说,倒真的是有点像黑白无常。蓝思归挑了挑眉,道:“无常君拘魂,为何云绝没事?看来是有人在故弄玄虚,我出去转转,顺带跟掌门知会一声,大家不必理会,睡吧。”
毕竟都是玄门中人,对这些魑魅魍魉还是不怎么害怕的,大家议论了两句,也就各自回到铺位上,蓝思归出了帐篷,还听到有人在小声打趣云绝,云绝有些不服气,呛声道:“这要是在别处,我才不怕!我跟着我师父连子时红衣鬼都降伏过!可是,我跟你们说,这个鬼风谷,真的是很邪气的,不能不信。”
蓝思归脚下一顿,就听他压低声音道:“我家就在这附近……东边不到五里路的兽口村。小时候,我们村里有个疯女人,听说本来在一个挺厉害的道观做女道士,后来不知怎么的,阖观都死在了鬼风谷,这女人就疯了,每天晚上,都听到她在外头边跑边唱‘腊月二十八,血雨祭桂花,飞天就飞个粉身碎骨,遁地就遁个开膛破肚……’”
虽然云绝声音清朗,可是这么模仿着女人的声调细声细气的唱出来,整个帐篷里的人,都不由得齐齐吸气,有人给自己壮胆,轻声道:“你都说是疯子了,不过是些疯言疯语……”
云绝哼了一声:“那么我告诉你,这个疯女人,从我记事以来,就没吃过东西,你还觉得她是普通疯子么?”
蓝思归不由得一挑眉。
道家讲究辟谷,但辟谷必须是修行到一定阶段,才渐渐的开始少食直至断食,能修到长年不吃,的确已经是很厉害了,就比如唐小昔,境界天生比别人高出一大截,可是直到现在,也并不能完全辟谷,或者说,还未修到完全辟谷的阶段。
帐篷里静了许久,然后,有人轻声道:“对啊,连玄瞻上仙都失踪了呢!那可是玄瞻上仙啊!”
是啊,连三界无敌的玄瞻上仙都折在这儿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蓝思归转身就去了唐小昔的帐篷,跟她把事情说了说,唐小昔良久才嗯了一声,蓝思归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就在矮桌前坐下,歪了头,去看她的神色:“师父?”
唐小昔只得抬起头,道:“我没事,我就是……刚才占卜了一下。”
蓝思归吃了一惊,看着她眉心的伤:“占卜?你用眉心血占卜,占卜什么?”问完了,他也想到了,道:“占卜玄瞻上仙安危?”
唐小昔点了点头。
蓝思归默然。几乎世上所有的占卜,都不能算自己和至亲,天师尤其如此,她这样用命宫之血强占,是会有反噬的。他双眉深皱,可又劝无可劝,顿了一顿才道:“卜出什么?”
唐小昔摇了摇头:“寻天。”
“寻天?”蓝思归诧异:“这是何意?卦象何解??”
“没有卦象,就只这两个字。命宫占是很直接的,卜到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我着实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长长的吸了口气:“但既然是寻,可见我们现在所做的,应该是不错的。”
蓝思归微微眯眼。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杀死玄少瞻之后,试图控制他的身体,但是他的身体却凭空化去了。
他当时在想,上仙之体,杂质淬尽,便如佛修的不坏金身,与魂魄一起化去也不奇怪,可是真到此时他才想到,这不是玄瞻的身体,这是玄少瞻的身体,ròu_tǐ凡胎,怎么也不应该“化”掉的。
而他当时是在身体之内,他的感觉就是依附的ròu_tǐ一下子就没了,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个过程……所以,会不会是被结界吸进去了?也所以,会不会玄少瞻真的没死透,真的进了结界里?
寻天,会不会就是这个意思?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个魂魄,又为何没有被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