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的身后事,以国丈之仪制风光大办,由杨子令全权负责。自他死后,孤精神头一直不大好,一直在宫里歇着,也没吃什么东西,杨子令一直在林府办差,顾不上孤,贾有容苦劝无用,也很是无奈。
出殡那日孤才准林清琼携子出宫回林府吊孝,孤带着文武百官在外堂祭奠,她带着孩子在内堂哭丧。林府中气氛压抑凄惨,孤心情复杂,一时沉默下来,林清琼的哭声从里头传出来,孤听着这哭声,总觉得她不只是在哭她的祖父,更是在哭自己,也是在哭她的儿子。
没过多久,外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孤侧了侧头,就有小黄门出去了,没过一会儿杨子令就急匆匆地进来,附在孤耳边道:“林鑫带人在外头闹事。”
林氏一族此时居然不以林丞后事为先,反倒在此时带着人来想逼着孤立宋礼为太子。
杨子令低着头问道:“官家要见吗?”
“见谁?”孤凌厉地扫了他一眼,“林鑫这等角色还需要孤亲自去见?林丞死后他林氏除了皇后,还有谁有资格站在孤的面前?”
杨子令明白了:“我去……”
“你也别去,”孤阻止他,“那个林鑫一没官衔,二没身份,他有什么资格见你?随便找几个小黄门去打发他们,若是赶不走,就叫御林军。”
但最后杨子令还是去了一趟,他当然知道不至于叫御林军去轰,也知道光靠几个小黄门是赶不走他们的,只能自己亲自去。
林清琼在林府哭得晕过去了,孤特准她在府里多住几日,也算是陪陪老夫人。可没想到,林丞出殡当天夜里就传来老夫人也过世了的消息。孤眼前总是浮现出林丞过世那日老夫人搂着他轻声哼唱的画面,心力交瘁之下实在是无力再去探望,只嘱咐杨子令,按诰命夫人的仪制去操办后事。
十日之后,林清琼才被接回宫来。当天夜里瞿让去看了她,之后她就再也没踏出过华阳宫一步。
连日来林氏的所作所为让孤非常反感,近日他们竟然以林丞官位无后人相继为由,联名上书想让孤下旨让林鑫来承继林丞的官位。孤看到折子的时候都气笑了。若不是心中对兢兢业业扶持孤的林丞感念有加,又始终对林清琼心怀愧疚之意,孤早就收拾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可这时只能按下不快,几番忍让。
但太子之位绝不能因此松口,孤虽然从没将林鑫那种货色放在眼里,但闹久了还是让孤十分头痛。
林清琼之子并非皇室血脉,自然不可能立为储君,这件事上孤有多为难,哪怕世人都不知道,就连杨子令都无法完全理解,瞿让却是心知肚明的。
这天夜里,瞿让突然抱着两盒棋子进寝殿来找孤。贾有容原本带着孩子在玩儿,见他进来了就笑起来,说他如今抓不着杨子令,胆子大到直接来找官家了,但笑完也很识趣地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凤栖宫。
瞿让自顾自地坐下来,自己选了黑子,将白子的棋盒递给孤。孤接过来看着他,没什么诚意地说:“孤的棋艺你是知道的,老规矩,让孤十颗子。”
他不说话,就意味着并不反对。
我们俩真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地,默默下了一局棋。
瞿让的性子稳到孤觉得同他对弈简直就是在自虐,眼看着黑子渐成围攻白子之势,孤差点就想耍赖说这局不算,再来一局了。可他很快就不落痕迹地翻转了局面,最后算下来,共二百八十七手,孤的白子竟然还胜了十四子半。
孤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就算想故意输给孤,也不能输得这么夸张吧?”
他十分从容地开始收棋子了,一边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既然一定要输,我喜欢输得彻底。”
原本孤还抱着打趣的心态在同他说话,可他突然说到了这份上,孤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好。
“今夜我来,是有话想同你说。”瞿让收好了棋子,抬头看向孤,眼神缱绻而温暖,“算起来……我们已经认识十六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孤有些发怔,想到当年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记忆竟然已经有些模糊了。
“是啊……”孤喃喃地道,“日子过得真快。一转眼你有了礼儿,孤也有了黎儿。”
瞿让听到礼儿的名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含笑看着孤道:“没想到十六年弹指一挥间,先帝找我进宫委以重任,我却给你找了这么多麻烦……”
孤心头涌上一股苦涩的情绪,但强行压下去了,努力撑起一个笑容来:“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总说小时候的事。”
“还是小时候好啊……”瞿让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抬起头叫了孤一声,“阿沅。”
印象中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唤过孤了。
孤笑得有些勉强:“嗯?”
“阿沅,”他再次叫了一声,然后轻轻笑起来,“以后自己好好的。不过现在有了杨子令,我也算是能放心一些了。”
孤隐约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什么。
“今夜我去看看她,还有孩子。这么久了,她也该知道了……”瞿让仍然看着孤在笑,“我知道你不忍心,但总要有人去做。”
孤双手捏紧成拳,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会儿我换上官家的私服从这寝殿走出去,所有人都会以为我就是真正的官家,”瞿让平静地告诉孤,“我会用你的身份下令将华阳宫封宫,我在里面做的所有事都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