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烽从一堆乱石之中艰难地往上爬,直到双手拉住一颗残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高处。
此刻,他的周围早已是一片汪洋,旻江的自然堤坝被炸塌之后,奔腾的江水立刻将小小的口子冲成了一百多丈宽的巨大缺口。
旻江落差太大,水流太快,与北岸峡谷又有七米以上的落差,决堤的江水就像巨型瀑布一般往外涌去,正好冲进了峡谷,一头撞在崩塌的山壁之上。
而崩塌的山壁则起到了堰塞河堤的作用,阻挡住江水的去路,江水速度渐渐缓慢下来,折头向另一个方向涌去。
而拥挤在峡谷之中的一万多南朝军队就成了江水的牺牲品,被这股难以抗拒的激流裹挟着冲往下游。
大部分人运气不佳,在潮水袭来的一瞬间便撞上岩石或其他漂浮物当场毙命,而运气稍好些的躲过了第一个鬼门关,在奔腾的江水里浮浮沉沉,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冰冷的河水冻死。
天下无敌的两支亲军眨眼之间便全军覆没,杀敌效率甚至比长平之战,白起一举坑杀四十万赵军还要恐怖。
“喂,还有人吗?你们在哪?”
张佐烽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合掌大喊,先他一步逃走的人已经全都消失无踪,反倒是他自己因为跑得太慢而活了下来。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徐锐只有大约两车制造黑火药的原料,而黑火药的爆照性比起后世的高爆炸药简直不值一提。
为了达到炸塌山壁和河堤的目的,每一个爆破点都是经过徐锐精心计算,然后打孔埋药,用最少的火药击破山壁和河堤最脆弱的部位,好似武学之中的四两拨千斤。
在没有计算机,甚至是计算器的时代,为了准确测量和计算这些爆破点,徐锐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小小年纪便掉了一大把头发,心疼得他直呼亏本。
张佐烽点火的地点当然也在徐锐的计算之内,虽然距离爆炸点很近,却刚好是共振原理之下的一个盲点,如果运气不差的话,不仅不会有生命危险,还能找到一条不太难走的路,绕过洪水,与大军汇合。
没想到张佐烽聪明过头,看到山壁崩塌立刻明白炸药的恐怖,让其他负责点火的人提前撤离,反倒跑出了徐锐设定的安全范围,最先做了河神的祭品。
直到此刻,张佐烽才反应过来,颓然地坐倒在地。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虽不知道这句成语,却是与东晋王导同样的心情。
峡谷之上,除了徐锐外北武卫众人全都呆若木鸡,脸色苍白地望着已成一片汪洋的战场,他们想象过徐锐会用什么通天的本事来对付南朝大军,却从没想过会是以这样毁天灭地的方式。
难道这个沟通阴阳的徐佐领真的是哪位下凡的神仙?要不怎能引动天雷地火,搬出旻江之水消灭敌人?
和哭坟谷一战时一样,所有人看向徐锐的目光里都透着敬畏,甚至是恐惧。
不一样的是,上次最多只是把他当做能够沟通阴阳两界的奇人异士,而这一次却直接将他归入了陆地神仙一流。
就连提前知道所有计划的刘异也没有好上多少,虽然经过和徐锐说得大同小异,但听说和亲眼见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观感。
听说之时他都觉得徐锐描述得乃是天方夜谭,定有夸大之嫌,可亲眼所见之后,他才明白徐锐先前反倒是隐瞒了实际的威力。
刘异扭动僵硬的脖子,望向若无其事的徐锐,心中又是一惊,这小子面对如此天崩地裂的毁灭之景,竟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当真是好定力,难道鬼谷一门真的是仙人一脉么?
徐锐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就算知道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任何东西就怕习惯和对比。
在另一个世界,徐锐从小接受极致的战争训练,早已见惯各种各样的毁灭场景,与能够一炮击碎整颗行星,消灭百亿生灵的行星轨道炮相比,这点场面实在拿不上台面,更别说降维打击等等超出常规的毁灭方式。
眼见往往决定格局,而格局则决定了一个人能够达到的高度。
徐锐最强的其实并不是异于常人的天赋,而是跨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光凭这一点,那些同样天赋异禀的少年天才便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这就是岭东城外,你用来对付王满的天雷?”
刘异渐渐回过神来,压低声音问到。
徐锐点了点头:“差不多吧,材料还是太简单了一些,黑火药终究只是初级产品,要是能找到其他几样东西,比如制造出苦味酸,甚至是高爆炸药,又何必如此费力。”
“你还能弄出更厉害的天雷?”
刘异瞳孔一缩,惊呼到。
徐锐诧异地点了点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刘异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还在惊骇之中,没有注意,连忙拉着他走开几步,压低声音问道:“你会制造天雷的事还有谁知晓?”
徐锐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任何一个当权者都不会允许一个单独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下属存在,因为那是动摇皇权的最大威胁。
此事一旦泄露,不用别人动手,大魏国那位雄心勃勃的皇帝就会第一个把他除掉,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除了张佐烽和几个负责埋炸药的士卒之外,没人知道,都是信得过的人。”
徐锐沉声说到。
“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