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继续这般,就当真被困在这心魔幻境中了!”天魔见谢问心整日不知在想着什么,气不打一处来。
另一边,谢问心端坐在含生珠中,口中念念有词。听到天魔之言,回过神来,笑道:“你不是说了么,这心魔化身就在这几人之中。我只要找出这人来,余下的不足为惧。”
她面上毫不在意,仿佛这心魔不过尔尔。天魔被她气得不轻:“那你去找啊?你知道是谁么?”
天魔觉得谢问心定是被心魔幻境影响了,不然它都比谢问心这个渡劫的正主态度认真。
“知道了知道了,”谢问心嘀咕着,右手撑在脸上,懒洋洋道:“我这不是在找了么。”
“你是在看戏!”天魔恨不得捶胸顿足:“早知今日,就不应当听你的,不去探查那老太婆的记忆。”
听了这话,谢问心面上终是露出几分正色。当日她动用传送符,恐怕就是被含生珠的真意影响。转过头去,看向珠子上端坐的瘦小身影。
不过是幻形罢了,微风拂过他漂浮在空中的衣带,没有吹动半分。
影响她的,就是它残存的意志吧。
“若非亲身经历,谁又能想到呢。”谢问心莫名的喟叹一句,心下生出几分怅惘来。
碧绿的竹叶随风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侧的河水并不湍急,水流清响,令人心旷神怡。
自从成亲那日,顾绮姝便将凤钗戴在了发间。今日是她自己去布行,但远远地,竟望见竹屋的方向浓烟乍起,黑色的烟尘滚滚而上,一眼便知定是生了林火!
她目光一凝,想起莫倚歌还在家中,眼中闪过慌乱。咬了下唇,脚下生风,向着浓烟的方向飞奔过去。
果真是竹屋起了火,连着外间的围栏都烧着了。火势惊人,光靠近便觉得一股热浪迎面而来,烧的人睁不开眼。
“倚歌!倚歌!”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喊了几声,皆没有回应。顾绮姝心沉到了谷底,咬了咬牙,看向院子中的水缸。几乎没做思考,便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淋了一身的水便冲进了竹屋。
正门已经被倒塌的房梁阻住,只能从窗户钻进去了。这火不知烧了多久,地上散落着焦黑的竹炭,屋顶摇摇欲坠,在火焰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
谢问心的神识在竹屋中搜寻片刻,发现了莫倚歌的身影。他的情况并不好,覆面朝下,左手被歪斜的床榻紧紧压住,幸运的是气息尚存。
她叹息一声,对着在浓烟弥漫中的顾绮姝传音道:“他在床榻下方。”
顾绮姝被烟迷住了眼,眼中留下的泪不知是因着烟熏还是悲痛,在微黑的脸上印出两道痕迹来。听到耳边柔和的女声,先是一怔,随后顾不得这诡异的声音是哪里冒出来,疯狂的摸索着内堂的方向。
倚歌不能死!不能……再夺走她身边的人了!
脸上被火灼的发红,头发也被热浪熏的卷焦了些许,手上烫出了好几个水泡都恍然未觉。但她仍是凭着惊人的毅力,找到了生死不明的莫倚歌。
顾绮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样,将一个大活人从火海中拖出来的。但是她又呼吸到青草的气息时,抚着身下人微热的身躯,心口一松,倒在了地上。
谢问心摇了摇头,对着天魔传音:“顾绮姝应当不是了。”
天魔也是感叹:“这姑娘也是命途多舛啊……”
凤钗还戴在顾绮姝发间,器灵却不见了踪影。谢问心又如一开始那样,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不过谢问心也不在意,她知道器灵不会是心魔化身。而且……含生珠的品阶已经越来越弱了。
想到在凡真郡得到含生珠时,里面已经没有器灵了。那器灵是离去了?还是消失了?
她更倾向于后一种。
因为顾绮姝自尽了。
半年后,她用了莫倚歌送的那把蝴蝶匕首,决绝的插进了胸口。她眼睛盲了,看不到莫倚歌没了左手,但她知道,若没有她,莫倚歌不会遇险。
都是因为她的命。
原先她是不信命的,现在她信了。她并不是什么天生带禄的贵人,那虚无缥缈的命数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灾难与苦楚。
是解脱的时候了。
她给莫倚歌留了信,让他去求仙访道。替她看一看,凡人是否能摆脱宿命,超越生死?
莫倚歌沉寂了三日,水米未尽,只木木的看着她的脸出神。
第四日,才用仅余的一只手做了个筏子,沉默着将毫无声息尸身放逐水流。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少女随水凌波,容貌却宛如生人。只是胸前血迹斑斑,叫人见之生畏。
而直到顾绮姝断了气,谢问心也再没见过器灵了。随着筏子顺水而下,她恍然发现,自己能离开珠子了。
纤瘦的神魂飘在竹筏上方,若非她刻意控制,恐怕就会离舟远去了。
而舟上的顾绮姝嘤咛一声,竟是缓缓睁开了眼!
她没有死!
谢问心恍然大悟,神色复杂的看了顾绮姝。无怪乎她能离了含生珠,那器灵竟是散了灵体,救了顾绮姝。
顾绮姝茫然的看着眼前的黑暗,感受着水面上微微的晃动,倏忽流下泪来。
她想起了什么,哆嗦着双手,摸了摸发间凤钗。
仍是旧时的模样,但顶端嵌着的珍珠,已经有了裂纹。
她心中忽有所感,仿佛有什么离她远去了。
谢问心定定看了她一眼,止住了身形,望着她顺流而下。控制着神魂,又飘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