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川旬在次日上班时得知了谈竞再立新功,当场抓获军统特务的消息,但她像是很不高兴,专程将谈竞叫到领事馆来,问他为什么会突然不经请示地对保卫局发难。
谈竞在报社里还有一场会,这是耽搁不得的,散会后还要折腾着换装掩人耳目,因此晚了一个半小时才赶到领事馆。这一个半小时时间不算短,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在接谈竞的车开进领事馆大门之前,栖川旬接到了谢流年的电话,感谢谈竞的情报,因为经过审讯,那个叫明丘西的办事员果真是个重庆卧底,已经招供了大量有效情报。
栖川旬在电话这头沉默片刻,问道:“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一开始傲的很,什么都不说,还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受领事馆委托,叫我们负责审讯的于科长放尊重些。”谢流年语气轻松,“我请谈记者参与了审讯,不过好像没什么效果,他被我们于科长的手段吓坏了,半场都只在门口站着听。”
栖川旬的沉默显得有些非同寻常:“人还活着吗?”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不该说的也说完了,他还有活着的必要吗?”谢流年说话的声音里含微微笑意,“背叛汪先生的人,通常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好吧。”小野美黛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她竟然听到栖川旬仿佛轻轻叹了口气,“将他招供的供词拿来给我。”
“已经派人在送给您的路上了。”谢流年在电话那头咳了几声,粗糙压抑的声音通过电波直击栖川旬的耳膜,她仿佛受不住似地将电话拿远,等他咳完了才又放回耳边。
“请您代我表彰谈记者。”谢流年说,“我知道他身份特殊,因此我就不专门出面了。”
栖川旬忍不住发问:“谢局长很信任谈竞,是因为谈竞的身份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明丘西说他是受领事馆委托的时候,你就没有怀疑他说的其实是真话?”
谢流年笑了起来,但他立刻意识到栖川旬这样说,那么明丘西就有可能真的是受领事馆委托,像谈竞一样,是栖川旬的一枚钉子,他的笑声立刻转成了撕心裂肺地咳嗽声,直到他心里想好了对策,才用虚弱沙哑的声音问:“难道他真的是受栖川领事领导的?”
人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反而会祸从口出。因此栖川旬否认道:“不是,我只是想看谢局长会不会被他的说辞蒙骗了。”
谢流年装模作样地舒了口气:“怎么会,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他们一张嘴,我就能分辨真伪。”
谈竞在栖川旬挂掉电话的十二分种后进入领事馆,十七分钟后,他出现在小野美黛的办公室里,礼貌地请求小野美黛代为通传。
小野美黛知道谈竞做了什么,通过栖川旬的反应,她也能猜出明丘西的真实身份,因此有些幸灾乐祸:“恭喜谈记者又立新功。”
谈竞仔细在她脸上看了看:“看来我闯祸了。”
小野美黛微笑起来:“哪里,谢局长方才还打电话来,请求栖川领事代他表彰你。”
谈竞立刻色变:“明丘西是……”
栖川旬在这个时候拨通了小野美黛桌上的内线电话:“谈君到了吗?请他进来吧。”
谈竞在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而入。
“谈君,抱歉冒昧地在你工作时间请你过来。”栖川旬刚开口,谈竞便立刻打断她:“明丘西是我们的人?”
他用的中文,语速又急又快,还夹杂着一些易察觉的紧张。
栖川旬听出了他问话里的紧张之意,急忙抬手安抚他:“不是。”
谈竞松了口气:“那就好,还以为误伤了同事。”
栖川旬微笑着看他:“谈君这件事办的很着急,甚至都没有给我来一个电话,为什么?”
“我盯了他很久,想人赃并获。”谈竞坦然看她,“终于等到他与重庆上线接头……我不想用藤井寿的人,他太危险,相比之下,还是谢局长的人更让人放心。”
栖川旬又问了一边:“你在实施抓捕之前没有给我来电话,为什么?”
“因为您办公室的电话打不通,”谈竞镇静地回答,“而我不知道您住址的电话号码。”
栖川旬“嘶”地吸了口气:“领事馆有人值夜班,你将电话打到机要处,他们会马上转告我。”
谈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您很相信机要处的人?”
栖川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藤井寿的审讯结果还没有出来,机要处并不是完全安全的。
谈竞接着道:“我希望领事馆能有自己的武装力量,而不是完全依靠藤井机关长。不一定是一支军队,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起码可以不必再向谢局长借人。”
栖川旬皱起了眉,这个建议谈竞不止一次提出过,但出于外务省和军部的关系,她一直压下没有真正行动。
“谈君很不喜欢藤井机关长。”她开口,“这样很不好,都是为天皇陛下效忠,你们之间不应有任何嫌隙。”
“栖川领事宅心仁厚,”谈竞皱起眉,“可惜藤井机关长却未必这样想……您将名单送过去后,他在领事馆抓了多少人?”
最初只有三个,但这三人却供出了三倍以上的名单。藤井寿已经抓走了领事馆半数以上的中国员工,对他们严刑拷打,逼迫他们承认自己通敌。
“中国有几个成语,我想说给栖川领事听一下,”谈竞道,“叫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外务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