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林打算天亮后差三九和若兰陪同子英返回乌伤,然而子英听到了他和陈修的谈话,她以为向林要把她送到什么陌生可怕的地方,因为她已经记不起乌伤,记不起许府,向林也忘了给她解释,他也不想解释,以免子英生出什么怪异的情绪。
想起当年被王霸侵侮的那一幕,子英更加觉得后怕,夜里佯装熟睡,趁向林沉睡时悄声逃出学宫。学宫建于半山腹,一道石径直通山下,石径右侧乃一片杂草丛林,再深里是一处山涧,溪水潺流,鸟语花香,学宫伙房的杂役妇女常常来此挑水洗衣。
子英惶不择路,踉踉跄跄地跌入草林,四下漆黑一片,茫然无措的她脚底打滑,一声大叫后顺势滚落山涧,从高处倾泻的急流将她冲去下游。子英生于北国魏地,不善水性,急流一下子盖脸将她淹没,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将军,所至何处?”次日,一队人马途经官道,马车富丽堂皇,内中坐一女子,戴凤冠霞帔,着红绸衣锦,娇美端雅,样貌较中土女子基本无别,然又有些不同。女子探出窗帘左右望道,语气略带疲惫。
“禀郡主,已至东阳郡辖境。”马车旁紧挨着一匹棕红色健硕宝马,马上男子身披铠甲,腰悬图腾利剑,正气凛凛,颇有将军气概。
“停下。”女子柔声道,男子随即大喝一声,人马歇在了官道旁。下了马车,女子听到涧水潺流的声音便寻了过去,“好美的地方,南梁之地果然胜似仙境。”溪水清澈潺流,两旁树荫葱茏,百花的香气萦绕不散,轻灵的鸟雀啼闹枝头。
女子不禁微然一笑,沿着溪边玩赏嬉戏,不过独身一人,那位将军紧紧跟着她,丝毫不敢懈怠,警惕地盯着四下。
“郡主,该赶路了。”男子提醒道。女子手中拿着花枝,似有不舍失落,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消失。她向前留恋地走了几步,落眉叹气间看见不远处的溪边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随后立马赶了过去。
“还活着,将军可有解救之法?”静静躺着的正是子英,全身湿漉,发丝散乱,白皙的脸颊上沾满了水珠。男子似乎不愿多管闲事,女子却执意要救,男子无奈遵从命令,随后击其后背,子英吐出呛水,却仍是没有苏醒。
男子又将子英抱上马车,女子细心照看着她,又命男子快快寻个人家宿下,待子英醒来再赶路也不迟。子英醒来后,女子问其姓名住处,子英害怕未说一言,女子见她可怜,想必是流落女子,便又带她一起赶路。
“你是?”子英感觉到女子并无恶意,又将衣衫披在她身上,遂开口问道。女子微笑道:“我叫伏连昭,姓慕容,唤我昭愿便是,父母亲族都这么称呼呢~那你呢?”子英道:“小女子姓冯名子英...”她似乎并不害怕她,反而觉得很亲切。
女子名伏连昭,姓慕容,本名慕容伏连昭,鲜卑族人氏,吐谷浑君王慕容伏连筹之女。吐谷浑是西北鲜卑族慕容部建立的政权国家,太和十四年(490年),君王度易侯去世,其子伏连筹继位掌权。
几十年间,吐谷浑一直臣属北魏,受北魏拜官封爵,并向北魏进贡。伏连筹与父亲度易侯不同,他是个既有野心,又不肯轻易屈服的人,继位后不愿再向北魏俯首称臣,对周边的民族部落攻伐吞并,修筑城池,广招兵将,国家日渐强盛。
当时北魏孝文帝元宏征召他平城朝见,伏连筹佯病未去,又派兵驻守洮阳、泥和两座城池,孝文帝因此怀恨迁怒,于次年攻打讨伐,攻克洮阳、泥和两城,而后又将俘虏放回吐谷浑。经此一役,伏连筹自知以现有的国力根本无法与强大的北魏抗衡,其后数十年间便又沦为藩属国。
吐谷浑国经过二十几年的发展壮大,国力与北魏仍是不能相提并论,但伏连筹的野心却没有消退,几十年来俯首陈臣,任人宰割的日子让他又燃起了叛斗之意。与此同时,吐谷浑又是南朝的藩属国,正始元年(504年),南朝梁任命伏连筹为西秦州、河州刺史,河南王,亦向南朝进藩臣之礼,恪守贡献之职。
伏连筹欲谋反叛,当今之势必先稳住北魏南梁之一,思来想去,他还是决意先稳住南梁朝廷。今载年初,伏连筹遣使臣前往建康,为女儿伏连昭,昭愿郡主提亲,愿与南梁结为秦晋之好,共强国力。
梁武帝萧衍生有八子,各封王侯,各领重权,一番犹豫斟酌后,萧衍决定将伏连昭许配给才华横溢的次子南兖州刺史萧综,于端阳节前完婚。
伏连筹派遣将军慕容埃一路护送郡主伏连昭,从遥远的吐谷浑国跋山涉水,沿着官道赶赴南兖州,随同的还有南梁特使。天意如此,落水昏迷的子英恰好被这位吐谷浑国的郡主搭救,二人正同坐一辆马车,言谈甚欢,只是子英并不知道她离向林已越来越远。
向林三人整整找了一夜,直到太阳冉起东山才缓缓返回学宫。三人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踉跄着步子疲惫不堪,若兰呆目无神,有气无力地叨念子英的名字,向林两眼布满红血丝,凝结的眉头似剑锋一般。
“贤兄怎的这般模样?”何坚迎上前讶异道,向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上间而去。何坚思忖定是发生了大事,出于好意他禀告了王崇。
王崇随即找来上间,盘问之下才知子英下落不明,学宫后山都找不到她的踪影。随后王崇召集众位学生出宫搜寻,众人你推我搡,编着乱七八糟的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