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多庙堂中,城东城隍庙最为热闹欢庆,行客纷纷,烟火袅袅,万生跪拜叩首,炉烟袅转萦绕,庙外戏台十余,骚人墨客轻盏茶,达官富人赞不绝,弦乐悠扬,歌舞升平,街头象人舞狮,锣鼓奏伴,老少尽皆争眼观望,赞喜声此起彼伏,卖艺人各显才技,众人围观看神通,街摊挨连,精巧的纸鸢泥塑,美轮美奂,灿美的簪钗头凤,琳琅满目,酥脆的年糕糖粑,令人垂涎三尺。凡此种种,整个乌伤城浸在一片祥和热闹的佳节气氛中。
城东人头攒杂,三九和若兰嬉闹间又不知跑哪里去了,许向林和冯子英拜过城隍神和孔圣人后四处闲逛,街边有家小摊,上面摆满了形色各异的小人,纸叠的,泥塑的,木雕的,几乎应有尽有,个个看上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冯子英还未见过如此精美灵动的小人,眼神痴痴,爱不释手,摊主是个年迈的老头,身旁站着他的孙儿,约摸七八岁,小脸通红,操着稚嫩的口气说道:“阿姐,买一个吧,这些小人都是祖父亲手做的,可好看了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人儿,还没看清楚又赶忙揣回去,这可能是他最喜欢的小人了。冯子英蹲到他身旁,爱怜地摸摸头,盈盈喜笑,起身和向林精心挑选几个,付了钱两。
逛过百转闹口,赏遍佳节万象,二人闲立戏台人潮中,看得津津有味,一阵欢呼后,帘幕后走出一男一女,着衣质朴,深情对唱,词云: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罢了,台下欢呼雀跃,冯子英听得如痴如醉,不断拍手称快,许向林附耳说道:“此曲乃当朝乐府曲辞,只是不知何人所作,实在可惜。”冯子英言:“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羞于看他,他却紧紧拉住她的手。
“子英,我带你去个地方。”许向林拉着她挤开人群,兴冲冲地赶向城门,冯子英一脸茫然,好奇追问,许向林自顾得意,故意不言,约摸半个多时辰,他在城外东侧的幽静小道停下来,茫目四望,但见道边杂草丛生,枯木林立,残枝断叶几近遮覆小道,似乎很久没人走过这条道了。冯子英问:“向林,这是什么地方?”许向林独身再往前探,片刻后惊然欢喜,搀着子英跨过断枝残石,直往幽径深处。
此处建有一座小祠堂,简陋陈旧,堂前枝叶纷杂堆积,顶上青瓦摇摇欲坠,桃枝怜怜,荒草依依,风过无痕,燕留无意,几多悲凉怎道哉。嗟叹之余,东风且过,本欲无心话凄凉,一枝桃花映眼帘,冯子英喜出望外,走过去定睛一瞧,还未满树开花的一株桃木竟然先开一枝,粉嫩透白,随风摇曳,似乎已经耐不住迟迟未来的阳春三月。
祠堂无门,匾额之上埃尘落覆,冯子英细细一看,言:“月老祠?”侧头柔柔看着许向林,他喜言:“没错,正是月老仙师的祠堂。小时候来过此处,没想到过去了十余载,不知何故,祠堂竟荒废成这般模样。”言罢牵着子英的手跨进堂内,飘絮绕梁,杂尘满地,仙师塑像却是一尘不染,慈眉笑目,供桌上燃有红烛,旁边红纸叠叠,赤绳缕缕,如此看来,此间祠堂还是有善心人看护的。
二人将祠堂打扫一番,这才顶香跪拜月老,起落三叩首,静心祈愿,风来落赤绳,两人深情对望,把手结红缘。罢了,许向林搀起子英,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雕小人放在她手心,柔言:“这是我亲手刻的,送给你。”木人是他自己,左胸口刻有桃心,上面镌刻着一个英字,整个小儿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精巧玲珑,但却花了他整整七日的工夫。
冯子英痴痴看着,渐渐泪噙满目,当她发现那个英字时,不禁潸然泪下,滚落的泪珠打在木人身上,她抬眼看着向林,蓦然盈笑。许向林提袖拭去她脸上的眼泪,言:“我心有你,木心有英,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它会替我陪着你。”冯子英微笑点头,随后缓缓拿出一物,是一个香囊,精美绝伦,芳香浸鼻,囊包一面用细腻的锦丝勾勒出一个林字,许向林爱不释手,凑鼻深吸香气,一个劲儿地夸她心灵手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