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日暮,又是一季寒冬。城墙最高处,有一人影矗立,他双肩单薄,脊背挺的笔直。
身着明黄色龙袍,戚长容呆呆的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离地五丈高,城墙下的血河久久不语。
这条血河是用他大晋数十万子民鲜活的生命堆砌而成。血海尸山中,震天喊声不断传来。
他双眼血红,眼看着那些幸运存活下来的贼人穿着一身被血液侵染透的盔甲一圈又一圈的巡视,然后掏出长枪,泄愤似的捅进早已没了生息的身体。
躺着的,是为大晋抛头颅洒热血,一心拥护正统的镇林军。站着的,是侵占大晋山河,夺无辜百姓之命的乱臣贼子。
而他,是人人赞叹的晋国太子。今日本该是他的登基大典。临危受任,心中还来不及生出欢喜沉责,迎接他的则是国破家亡,山河破碎。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晋国太子,晋国已亡,群臣败退,你已孤身一人,还要垂死挣扎吗?”字字诛心之言,浓重的血腥味迎风袭来,一个庞大的身躯站到了离他不远的烽火台边。
他顺着戚长容的视线看过去,在对上一片横尸时,眼里是目空一切的志得意满。
“你眼下所瞧皆是我生平战绩,此一战必将记入国册,而我庞庐将是开国功臣!”此话说的狂妄,戚长容心里清楚,这场仗终将成为晋国无法洗清的耻辱。
血腥味越发浓重,一想到那都是他晋国子民的鲜血,戚长容几欲作呕。
到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脸色煞白如雪。见他神情萎靡,眼中皆是无法承受的痛意,庞庐心中痛快,嘴里一句接一句,言语越发的一针见血,堪称恶毒至极。
可不管他怎么冷嘲热讽,眼前这个与他敌对多年,甚至多次让他束手无策的对手始终无动于衷。
这一刻,一直高高在上受万民敬仰的晋国太子仿佛变了个人,犹如垂暮老人,空洞的眼神只余浓烈翻滚的恨意。
庞庐看他仍不吭声,猖狂的大笑出声。
“谁能想到,晋国久负盛名的长容太子也会败于我手。长容,你即便才华出众,算的了天下事,却算不准人心,被至信之人背叛是何滋味?眼睁睁的看着晋国破碎又是何滋味?长容,你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背叛两字如利剑一样,硬生生的将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分割成几部分,划出来的伤口又血流如注。
双眸无神的戚长容蓦地转身,眼中的冷戾令身经百战的庞庐都止不住心底一寒。
戚长容向庞庐逼近一步:“若我大晋君门还在,此乱世又哪有你庞庐叫嚣余地?!”庞庐面色一惊,很快恢复平静,一边点头承认,一边残忍的道:“确实,大晋文有长容太子,武有盛世君门,如你们双剑合璧,放眼乱世,莫说我庞庐不敢轻易进犯,只怕诸国联合也心存忌讳,只可惜……”君门以逝,威势不再。
从君家落败那一刻开始,大晋对外最牢实的堡垒就已裂开一条无法缝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