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孩童一把推倒小和尚,与其扭打在一起,毕竟气力相差太远,没多少工夫小和尚已被孩童欺在身下,俯面朝地,整张脸被按在土灰当中。
“哼!扫帚星居然还敢咬人,说,说你自己是扫帚星!”跟班几个小孩见和尚已经动弹不得,纷纷争相上前,按住小和尚四肢,口中或叫嚷“扫帚星”,或叫嚷“咬人狗”。
小和尚咬紧牙关,死不服输。被叫做‘小草儿’的女孩一旁焦急哭嚷,“别…别打了,别打了,快住手吧!!~呜呜…”
领头孩童见女孩流泪求情,不但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反倒心头更怒,张起手来朝着小和尚面颊连连扇打,“快!快说自己是扫帚星,是咬人狗,快,快说!!”
“住手!”南禅寺本就不大,这边的嘈杂声引来不少拜佛香客,熙攘的人群自也让寺庙的和尚们赶来探明究竟,当下断喝喊停的乃是南禅寺庙宇里的一个大和尚。
孩童们毕竟年幼,见大人呵斥,便也赶忙罢手,人群中挤出几位农夫、妇人,显然是这些顽劣孩童的父母,将各家的小孩领到身前,有明事的家长欲上前为自家小孩不懂事的行为与大和尚道歉,可是这会儿忽地一声妇人尖叫,让场中人不禁侧目。
“呀!大牛,你这胳膊是咋子弄的啊?你们看看嘿,都出血了,这是谁下嘴这狠啊!?”妇人身材壮硕,气急败坏,她口中的‘大牛’无疑是欺负小和尚的始作俑者,那个十岁的领头孩童。
大和尚见了,心中有数,竟是转回首瞪了小和尚一眼,随即转身走到妇人跟前与其道歉。
小和尚已经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他的耳朵被打得嗡嗡作响,只能隐约听见壮硕妇人的撒泼骂声,“这出家人咋还能这么心狠呐,你看看给俺家大牛咬的。”
还有大和尚道貌岸然的赔笑声,“是是是,劣徒顽劣,贫僧回去必当严加管教。”
小和尚听不得了,也不想听了,他不明白,为何场中没人顾及到自己的模样,难不成他们都看不到?小和尚两腮通红,现在已经肿起大片,嘴角有被打破溢出的血渍,下唇也有自己因咬合过度渗出的鲜血,以及那满面的灰土,竟是无一人看到吗?
不,非是场中话罢了。
撒泼妇人想必也是看到了小和尚的惨相,觉得自家孩子没吃亏,便也索性“大度”不再追究了。
人群散去之际,庭院门口现有一身着赤红袈裟的老和尚,单看面相便知其年事已高,两条白眉皆已过颚,长须垂至胸前,面上皱纹参差,但是气色极佳,双眼炯炯,视线落在小和尚身上,似在沉思。
小和尚没有注意到他,半途出来了事的大和尚注意到了,也就无瑕顾及小和尚了,只道,“还不快去面壁思过”后便朝老和尚的方向抬脚走去,躬身相迎。
能身着大红袈裟的必然不是普通和尚,周遭僧侣无不上前双手合十施以佛礼,百姓人群中也议论纷纷,其中有人不禁惊叹一句,“那…那位是‘显通寺’的监寺!!不会错的,我以前去镇里拉货的时候赶上寺庙作法,在人群中见过他一次,绝对错不了的!”
监寺,在一间寺庙中的地位仅列住持方丈之后。
人群熙攘声更厉害了,五台山,甚至中土第一庙宇‘显通寺’的监寺现身南禅寺,对于这些世俗间的升斗小民来说,便如同有幸得见当今圣上一样,不过…没有人愿见如今的这位‘圣上’就是了。
农家女孩‘小草儿’一步三回首朝小和尚这边眺望,视野中那瘦小的身影显得那般落寞、无助,没人帮他拭去面上的灰尘,也没人去给他擦掉嘴角上的血渍,仿佛要被人群踩倒一般。
这本来是一个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的好日子,可是这么好的天气,小和尚余下的时光却只得在面壁房里度过。
四下无人,小和尚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委屈,“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两串泪珠冲刷着面上灰尘,留下两行痕迹,下唇的齿痕已经结痂,那本来瘦小略显塌陷的
两腮此刻因肿胀而大了一圈,小和尚只觉浑身疼痛,哭着哭着也就累了,合起大嘴,缓缓闭上眼睛,竟就这样匐在地上睡着了。睡梦中口中还不住地喃喃念着,“爷…爷爷……”
南禅寺送走香客,关了庙门,大小和尚彼此聊闲话,有人就提到,“真想不到住持圆寂,‘显通寺’的监寺都亲自前来追悼,咱这南禅寺倒也算是蓬荜生辉了一把。”
“唉,虽说是真的,不过住持平时人那么好,就这么走了,这心里怎也不是个滋味,想必住持年轻时也一定不是池中之物吧。”
梦庵中,小和尚被一群孩童围在当中拳打脚踢,
庵堂内,小和尚身体蜷缩,冷汗横流,瑟瑟发抖,泪水不住地又淌下来。
“爷爷…你不在了,大家都欺…欺负嗔儿,呜呜…”脑海中浮现起早些时候那些农夫、妇人,是的,因为这些小孩都有父母,才不会被人为难,而在场那么多人却无一人肯为自己仗义直言,只因自己…是个孤儿。
小和尚在自己的哭声中醒来,如今正值打春之季,此河东五台山风水宜人,可虽过了寒冷之冬,但傍晚过后,还是有些许凉意的。
民间普遍有“春天冻人不冻水”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