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顾之棠来到江暮云的帐篷外头。
帐篷里点着烛火,把人的剪影清晰印在帷幔上,里头人的动作清晰可见,像是皮影戏般。
顾之棠偏头思量了会儿,琢磨着他此时应当是在换衣裳。于是驻足,打算过会再进去。
却不想她能看到里头的人,里头的人也能看得见她。
江暮云的声音传来:“还傻站着干什么?既有事找我,何不进来?”
顾之棠索性也不扭捏了,一掀开帘子就钻进去。然后……然后她就看见了衣衫不整的江暮云。
他上半身只是随意的披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连系带都没有系紧,胸膛大敞着。下着袭裤,盘腿坐在席上。旁边放着一盆碳火,把帐篷内烤的很暖和。
顾之棠眼皮一跳,含蓄道:“暮云兄你……这样待客,是不是太不文雅了?”
江暮云睨她一眼,淡定道:“四郎又不是外人,进来吧。”
想想确实不能白跑一趟,顾之棠也只好进来了。
她目不斜视,双目空洞的盯着前方,就是不往江暮云的身上看。
“我有事找你商量。”顾之棠严肃道:“明日狩猎,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公主她没法接近,就只能把江暮云看住了。
他们也不去凑什么热闹,把江暮云往人少的地方一带,混过去就完事。
江暮云讶然,不过倒是没有立即拒绝,反问道:“为何?”
“因为我、我……”顾之棠艰难道:“跟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你啊。你若是伤了,那就是我们太学的一大损失啊。”
江暮云默了片刻,一双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的盯着顾之棠,眼带笑意。
“好啊。”
又是答应得干脆利落,干脆利落得让顾之棠都快惭愧了。
顾之棠轻咳一声,终于看他一眼,正想说点什么以表现自己的大无私时,不经意瞥见他身上的……伤痕??
映着火光,他胸膛裸露的皮肤显出一层淡淡的蜜色,顾之棠眼眸一眯,确实看见他的肩上,锁骨上,都带有几道细细的伤痕。
伤口还带着淡淡的粉,旁边显出乌青之色,伤了应该有些日子。
看着像鞭伤。
江暮云被人打了??
视线往后一移,还能看见在肩膀上的那道细长的鞭伤隐在衣服底下。
背后应该还有伤。
脑子一热,她……把江暮云的衣服扒了!
顾之棠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可能是因为……求知欲过于旺盛?或者潜意识还把他当成面首,衣服想扒就扒?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江暮云的衣服扒了。
江暮云居然也不反抗!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好方便她剥衣服!
大哥你好歹倒是反抗一下啊!这样搞得她好尴尬!
顾之棠手上还捏着他的衣服,一脸尴尬的看着他,耳朵悄悄染上了一抹红色,窘迫不已。
她到底在干什么啊……
江暮云同样也是抬眸看她,眼睛里有一丝迷茫困惑。
“那个……”顾之棠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要命的尴尬时,忽然有人掀起帘子,一阵冷风灌进来。
两人齐齐望过去,见董元洲张大嘴巴,震惊的看着他们。
“打、打扰了……告辞。”
说完惊慌失措跑了。
“……”顾之棠只觉得身上忽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歪了。
她呵呵一笑,把衣服扔回江暮云手上,佯装淡定道:“其实我就是好奇。”
江暮云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裳,“好奇什么?”
“你身上的伤,挺疼的吧?”
他背后的伤痕纵横交错,打的人下手也很有分寸,没有真见血破皮,只是有点青紫罢了。
这模样,不像是打架挨的,倒像是受刑。
“哦。这个啊。”江暮云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不想说。”
这世上有一种揍,让你挨了连苦都说不出。那就是老父亲的揍。
顾之棠瞬间了然,关切道:“要不明天你就在帐篷里待着,不要去狩猎了吧?要是磕着碰着,多不好啊?”
“不碍事。”
顾之棠遗憾的叹了口气,起身来想告辞离开。不过想想她来这儿空手而来,不仅又提了要求,还顺便“调戏”了一下江暮云,不表示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想了想,顾之棠把周成文给她的五福香囊摘下来,递给江暮云:“这个给你。博士发的。里面是驱虫驱兽的药,明天带上,以防万一。”
这本就该是江暮云的香囊,是她替了他的名额,才会送到她手上的。
江暮云盯着她的手半晌,然后笑着收下了。
“多谢。”
等顾之棠走后,江暮云面上笑意一敛,神色淡淡。
他轻轻嗅了嗅香囊,随后眉头一皱,手一扬香囊就落入火盆中。
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那火舌卷着香囊,很快就连同里面的药材也化为灰烬。
第二日。
猎场外围早就整整齐齐的排开一大群的禁军。
最当先的,是当今的圣上。
顾之棠挤在最后头,隔着茫茫的人群,只能看到他玄色的衣裳上绣着的金色龙纹闪耀出耀眼迷人的华光。还有他……夹杂着白发的后脑勺。
顾之棠重重叹了口气,凝神静听他讲话。
“……今日不分君臣,众卿各显神通,所猎最多者,赏!”
皇帝当空射了一只鸣镝,顺着箭发射出去的轨迹,传来一阵尖锐刺耳的轰鸣声,几乎响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