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有栾经义这身份在的缘故,回皇都的路途一切顺利。
顾南琴顺手还向栾经义告发了上次驻牛村的事情,栾经义只是沉默半晌,便点点头说他来处理。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顾南琴总觉得这人面色有些怪异。像是……在生气。
“反正也没伤着,我都不在意,你担心个什么?”顾南琴忽然一笑。
栾经义这当事人反而一怔:“担……心?”
顾南琴老脸一红:“啊,弄错了。”算是自作多情吧。
不过,得他一言,总算是乐得一身轻松。
只是……
某日清晨,本在湖边客栈落脚的几人,却远远看着早起的顾南琴在湖边独自踱着步。
栾经义本想上前去客气地招呼一声,可旁边的冬温却是把他拦了下来:“今早天冷,栾大人不如先吃点早餐垫垫肚子?”
如此直白的拦路话语,栾经义眯了眯眸,看看湖边那人似在跟侍卫说着什么,只好灭了上前打扰的心思。
而此刻的顾南琴也丝毫没注意到冬温那边的状况,只是在阳光下懒洋洋地看着萧子安,只等着他的回答。
而萧子安却是长久未曾作答,因为顾南琴问的是“先帝密旨”。
先帝驾崩之前,曾下了一道密旨。
至于其内容究竟是什么,无人得知,甚至连这密旨究竟去了何处,也未曾有人知晓。只是偶有传闻,说先帝逝世前曾要过笔墨纸砚,可后来人们去打扫的时候,只见笔墨被人动过,却未曾见留有什么纸张。
甚至连密旨专用的绢布也少了一块,这才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那时,孝明王本还准备挖出这道密旨来看看是否有关继位人选或是朝堂变动,可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人知道那道密旨究竟去了何处。
服侍先帝的小太监们不知道,就连顾南琴也不知道。
那时,顾南琴也曾好奇过这密旨究竟是什么,但后来既然连皇叔都没查出来,自己也便没放在心上:保不齐这本来就是个子虚乌有之事呢?
可本该石沉大海的事儿,却在这段时日里慢慢从顾南琴心内重新冒了头。
萧子安其实是父皇、母后钦定的侍卫人选,进出宫门都是毫无阻碍,更别提父皇生病的那段日子,进进出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
如果是他拿了密旨的话……还当真有可能不露于人前。
“……就因为,子安对公主的称呼变了?公主便开始怀疑子安接了那道密旨?”萧子安垂眸,顾南琴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嗯。从前没在意,以为称呼只是给旁人听的。后来想想,这称呼的改变,正是从父皇驾崩后开始的。”顾南琴看着他的眼色有些复杂,“……所以,那道密旨上,究竟写了什么?为何要改换称呼?我若是没猜错的话……”
“公主!”萧子安却是已经不顾尊卑地捂住了顾南琴的嘴,满目惊慌。
顾南琴瞥了他一眼,心中似是一块石头砸了地。父皇留有密旨却只给了萧子安一人,甚至未曾对病榻前侍奉的顾南琴多提一句。只怕,这圣旨上……
萧子安眸色一变,顾南琴心下一沉——
看来那圣旨,果真写着:废永嘉。
……
栾经义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萧子安迈着沉沉脚步,背着已经毫无知觉的顾南琴回了马车上来。
“她怎么了?可是冻着了?我记得来时城门处有个医馆……”栾经义一慌,生怕这公主在自己护送的路上出了什么事。
“她只是……睡着了。”萧子安一脸平静道,小心翼翼地把公主放进了贵妃榻上,这才朝清绮吩咐,“公主起得太早,有点困倦了,你好好招呼着。”
清绮丝毫未察觉出异样,只是温声应下。
听说她只是睡着了,栾经义这才松了口气。
萧子安和冬温重新坐回车夫的位置,冬温只是看了他一眼:“傍晚之前便可到皇都了,到时是直接回宫还是……”
“回宫。”萧子安回答的很干脆。
冬温有些异样地看了看他,没有再说话。
萧子安目光沉沉,一手驾着车马,心思却是飘忽地极远。
直到到了宫门前,顾南琴还未清醒。
栾经义察觉有些不对劲,本想上马车上一探究竟,却被萧子安毫不客气地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给挡了回来。
可马车上的清绮左看右看,除了睡得熟点,还真没觉着公主有任何异样,便老老实实地跟栾经义回禀。
栾经义在马车门口多看了她两眼,似是也没觉得有问题,这才目送着萧子安背着她离去。
可……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冬温深深地看了看背着顾南琴的萧子安,可后者却是丝毫没反应——或者说,根本就忽略了他。
因为顾南琴本就不是大张旗鼓地出宫,此刻回宫也并没有多少人知晓,更不会有人前来迎接,于是,三人就这么深深浅浅地踏着苍白的雪地,把睡得昏昏沉沉的顾南琴给背回了公主殿。
直到把顾南琴放回床榻,萧子安才似是松了口气。
“公主怎么了?”盈袖见她昏睡不醒,有些担忧地问着萧子安。
萧子安只是一笑:“这段时间车马劳累,多睡会儿也是正常。”
“可公主一整天都未曾醒来过,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清绮依旧有些不放心,盈袖也随之附和起来:“是啊,这一路车马劳累,万一给累出个好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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