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中,遍地都是蜚蠊,时不时窜出两只耗子,潮湿的空气里,一阵阵刺鼻的腥臭味直冲脑仁,熏得人头疼。萧晔带着杨庚秀匆匆赶至此,花了两贯钱买通狱卒,才得以进来探监,二人跟着狱卒往牢里走,一路都捂着鼻子,低头看着脚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什么脏东西。
狱卒走到一间牢房前停下,迅速的打开了锁链,转头老实巴交的对萧晔说道“就是这间了。”
二人当即拐进了牢房中,狱卒紧接着又将牢门带上,锁链也挂了上去。
牢房中布置简陋,地上铺了一层稻草,墙角摆了一张破草席,连被褥都没有,张苟正侧躺在草席上,头枕着胳膊,整个身子都蜷缩着,他并未睡熟,在如此脏乱恶心的环境之下,他也是万万不可能睡得着的。
听狱卒说话,又听锁链碰撞,叮铃哐啷的声音,张苟旋即爬坐起来,见是萧晔来了,他又连忙跪地,伏首呼道“殿下!下官冤枉!”
“冤枉?”萧晔这就放下捂在鼻子上的手,哂笑“你有什么冤枉的?”
张苟仍跪在地上,却抬起了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萧晔,说道“惠氏杀夫,嫁祸于人,害下官锒铛入狱,下官自然冤。”
“事到如今,你还嘴硬!今日在公堂之上,当着太子的面,那谢徵可是将你扒得连皮都不剩了,”萧晔恨得牙痒痒,言语间尽是恼怒之意,张苟未敢言语,萧晔接着又说“究竟是惠氏嫁祸你,还是你嫁祸惠氏,本王心里头清楚得很,如今来找你,就是想听你亲口说,凶手到底是不是你。”
萧晔极严肃,张苟犹豫了一下,仍然不愿承认,“不是下官。”
“本王要听真话!”萧晔满腔怒火,尽数发泄,张苟怔怔,不敢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萧晔怒目圆睁,始终都盯着他,见他低头,分明是默认了,他心中生恨,一字一顿的说“他可是本王的表舅啊!”
“表舅?”张苟一声苦笑,他复又仰头看着萧晔,继而说“他是殿下的表舅又如何?距陛下开国已有四个年头,下官跟随殿下,也有四年了,这四年来,下官帮着殿下铲除异己,笼络人心,可谓是尽心竭虑!下官对殿下忠心耿耿,到头来却比不上殿下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表亲?”
“你说什么?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萧晔满脸狐疑,他倒是想起来了,才刚在府里,还没出门的时候,刘放就提醒过他,上回张苟曾在他跟前讲了不少表舅的是非。
张苟冷笑,“殿下的好表舅,自就任尚书省左仆射以来,和太子暗通款曲,私下来往甚密,殿下竟还浑然不知?”
萧晔向来也是多疑的性子,听张苟说这话,也颇是狐疑,见他不说话,张苟又说道“殿下大可想想,他在尚书省这些日子,可曾给殿下办成过一件事情?每次太子邀请他吃茶喝酒谈事,他又可曾向殿下禀报过一回?”
张苟是了解周绪乙的为人的,此人欺软怕硬,对上极善阿谀奉承,对下趾高气扬,颐指气使,萧晔虽是他扶持的郡王,可那毕竟是他的表外甥,是他的晚辈,他周绪乙是断断不会听自己的晚辈使唤的。
萧晔听罢自是觉得不无道理,正半信半疑的时候,张苟暗暗给杨庚秀使了个眼色,杨庚秀会意,便佯装纠结,吞吞吐吐的说“殿下,其实…卑职也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杨庚秀微微低头,又暗暗和张苟对视了一眼,而后编造“太子鲜少准许外人进他的书房,除了那几个亲信,就连太子妃都不能进去,可周仆射却是例外,这阵子,太子多次邀请他和谢徵进书房,也不知是在密谋什么事情,有一次卑职偷偷走到门口,好像听到他们说起殿下,卑职本想细听,没成想竟被他发现了,挨了一顿训斥。”
“此事可当真?”这两个人轮番上阵,萧晔自然是抵挡不住,三两句话就信以为真了,杨庚秀又说道“千真万确。”
萧晔回头看了张苟一眼,仍然有些狐疑,他又关切道“表舅可知道你是本王的人?”
“他不知。”
张苟心中得意,这便又底气十足的说“殿下,其实下官早知道,您今晚一定会过来,因为殿下是个聪明人,知道弃车保帅的道理,太子身边有个得力干将,折了殿下的左膀右臂,殿下不能再失去下官这个主心骨了。”
他这话,看似为萧晔好,却又似乎是在威胁他,如今的萧晔,的确是输不起了。
“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利用本王的弱点来自救,”萧晔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张苟,张苟却是轻蔑,“殿下过誉了。”
萧晔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杨庚秀又同张苟对视一眼,而后才紧随萧晔离开。
萧晔正闷闷不乐的往外走,经过惠氏所住的牢房外,见她竟睡得酣甜,一肚子的火就发泄出来,骂道“满地的油婆子,她也能睡得着,真是猪一样!”
未料说完又憋了一肚子的气,气鼓鼓的走了。
翌日一早,谢徵带着玉枝前去祭奠周绪乙,正走在前往周家的路上,忽然察觉身后似乎有人跟踪,二人并未回头查探,谢徵单是走到一个卖镜子的摊子前,拿起一面镜子照着自己,而后果真就在镜子里看到身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厮,不离眼的盯着她。
她侧首给玉枝使了个眼色,玉枝会意,立时警惕起来,就暗暗伸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剑,露出一个尖头,挡在身前。
谢徵见前面一个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