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歆玲拖着阮释皖起身往秋行宫走去,“放……放开,要谋杀亲哥啊。”阮释皖大声呐喊着,惹得园中打杂的宫人忍俊不禁。
“少废话。”
谁也没有留意到,园中竹林下,皇后摇着轻絮扇,笑得开怀,她回身朝贴身伺候的莲舞说道,“你瞧瞧这些孩子,一回来就可劲热闹。”
莲舞亦捂着嘴笑着,“这宫里啊,也就昭然公主最是能闹了。”
皇后拿扇轻扇了她一下,“瞎说,分明是释皖最不像话了。”
莲舞可开怀了,“娘娘还说,三皇子好奇也就罢了,您不也偷偷赶来看了?”
皇后摇扇叹息道,“可是本宫什么都没看到啊~”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能看到昭然收拾老三,本宫也满足,这死小子……”
莲舞知她又想起阮释皖的婚事,“三皇子是有分寸的人,娘娘又何必呢?”
“哼,”皇后哼了一声,“且不说那刘青酒比释皖大了三岁,这女子一般都是及笄了就定亲嫁人,哪有姑娘无端熬到二十一岁了还不嫁的?还无端就拱走本宫养了十八年的白菜……”
“娘娘,您不是说过,只要三皇子喜欢就好吗?”
“本宫哪里知道他会喜欢上这种……”皇后越说越气,出色的容颜上有些许愤怒的气息,“你说她要嫁与释皖也就算了,这还没成亲呢,竟然就跟释皖住一起去了……这让百姓怎么想?让释皖的名声怎么好?”
顿了顿,她又道,“我原本以为她此次好歹随释皖回来,若本宫觉得将就,本宫也就随他们去了,万没想到,这死妮子,拱走了本宫的白菜还不来见本宫……就这样还妄图做本宫的儿媳?简直妄想。”
“是是是,娘娘莫气,这好白菜呀,让猪拱了也不少见。”
“释沐也是本宫的好白菜啊,你看释沐多让人省心。”
“是啊,芾郡主倒是与太子殿下般配得很,如今离郡主及笄尚有时日,娘娘回去可要存点什么到时可送与郡主?”
“这个回头本宫要与皇上好好商量商量才行,倒也不急。”皇后摇着扇子,似是有些为难的样子,突然,她又道,“哎呀,此地有蚊虫咬我,快跑。”
莲舞跟在她身后,却有些忍俊不禁了……
次日。
玉歆玲向来是晚起的,宫人知她起床的脾气大,平日里她未起是万万不敢出声的。可今日却不同,四处有些杂乱的声音袭来,玉歆玲愤怒起来,“来人。”
门口的宫女跑进来,不小心勾着门槛跌了一跤,又赶紧爬过去,纵然知晓是四周吵醒玉歆玲才导致她有了脾气,宫女还是问道,“奴婢在,公主可有吩咐?”
“何时了?”
“回公主,离辰时尚有半个时辰。”
“那你们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是因为……”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钟声打断了,玉歆玲愣愣地听了一会,囔囔道,“丧钟?”
“公主殿下,方才有宫人来报,太后娘娘,薨了。”那宫女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禀告着,“如今后宫吵闹,便是因为都在打理宫殿。”
玉歆玲只觉好似心口被剜了一刀,疼痛得很,她起身,“伺候本宫更衣吧,本宫要去看看皇奶奶。”
宫人见她没发脾气,赶忙爬起身来,“是。”
玉歆玲一路麻木地忽视所有白事专用的白绫,快步赶到凤宁宫,还未进太后寝殿,她就听得各宫娘娘一声声的抽泣声,正待进寝殿,却正巧碰上从寝殿出来的阮措。
“义父——”她弱弱地叫出声,像是乞求一般。
阮措看着她一愣,抚了抚她的头,“进去吧,去瞧瞧你皇奶奶。”
玉歆玲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这……都是真的吗?”
阮措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进去,心下只叹息,这孩子,素日里向来自有主张,倒从未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想来,或许她真的愿意融入皇宫来吧。大哥啊,五年了,你的幺女也要及笄了,你如何狠得下心不来看她一回?当真只是因为她魂灵薄弱需要将养么?
阮措突然想起,玉歆玲九岁的那一年,夜间突逢刺杀,失了好几个阪卫,几近九死一生,等到他赶到时,那么小的孩子就站在自己寝殿门口,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闪而过的慌乱,跑过来扯着阮措蹲下来捂住了他的眼,“义父不要看哦,这里脏了,不好看。”待到次日,这孩子竟要与他约法三章,无论秋行宫来了多少刺客,厮杀有多猛烈,包括阮措在内不得任何人前来救援查看,她保证不祸及各宫……
玉歆玲越过跪在太后床前的各宫娘娘,一步步走过去坐在太后床沿上,轻轻拉起太后轻放在腹部的手抚在自己的脸上,愣愣地感受些那凉凉的尸温,喃喃道,“您不是说,让我今日再来陪您吗?奶奶骗人。”
皇后站起身来,悲戚地搭着玉歆玲的肩,劝慰道,“好孩子,莫怪你奶奶,她也想陪你的。”
玉歆玲抬眸看向皇后,“义母……”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皇后,“眼睛难受,眼眶也难受,可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皇后擦拭了下眼角的泪,“想哭就哭吧丫头,义母知晓你心里难受。”
玉歆玲只觉心下一阵接一阵的窒息,疼痛苦闷,却如何也哭不出来,她垂下眸,瞳眸一闪而过的灰黑,再抬眸时,又是黑白分明的美眸,将悲伤与愁苦都盛装,却无半点泪光。
太后崩丧,罢朝三日,举国同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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