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我们且不管究竟一个人是玉树临风崔宗之也好,面目可怖的钟馗也罢,假如这个人在经过长期野外的风霜雨雪跋涉后还一直没有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长得再怎么好,只怕也都是钟馗一等的了。
在右武卫兵败之后,张如晦一路从天竺逃回道国,历经密林、雪山、草原、沙漠……这个过程中肯定是没有太多机会清洗一下路途中的风尘。之后在到达玉门关的时候,由于身上只剩下一个铜板,在和商队出发的前一个晚上甚至都是在马厩里度过的。而徐图的话也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提醒: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的法力连鬼仙都不到,真要是被佛国派来的人认出来了就算有一万条命也不够死的。
想不让对方认出来自己,该怎么做?
不洗澡呗!
虽说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像绰号铁拐李的李玄那样喜欢标新立异的道士,可多数人还都是偏爱洁净一些,再怎么说仙风道骨和特立独行也不应该在同一条道路上。事实上相当一部分道士在进行科仪之前还要沐浴焚香,以示恭敬。毕竟身上污垢秽气四溢,指不定在作法的时候就坏了大事。
所以张如晦也就一发狠,在没有确认自己安全之前干脆也就不洗澡,马马虎虎凑活一下得了。一来容貌被污垢所盖,就算见过自己的也未必能认出来。二来身上污垢增生秽气,可以将自己的修为多少遮蔽住。横竖那些成天走江湖的人也都不爱干净,身上一层油垢冬天还能防寒。
其实张如晦这也是在赌,就赌佛国不可能派人仙甚至是更高境界的人潜入道国。鬼仙或许还会被他身上秽气所蒙蔽,可到了人仙或是现前地的果位时,绝不会因这点污垢就被蒙蔽住慧眼虽说人仙甚至是更高一等修为的人一动,钦天监那里多半就会有反应,可万一那帮贼秃还真就发了神经呢?
果不其然,张如晦一路经过酒泉、张掖都忍着没洗澡终于得到了回报!在凉州遇到迦陵频伽的时候,对方和他擦肩而过竟然都没认出来两个人一路打生打死打过不知道多少个照面,秽气之下竟然给藏了个严严实实。当然也是张如晦没当着她的面开口说话,迦陵频伽原本就是辩才天,能辨世上一切声音。只要什么声音听过一遍她绝对就不会忘,最多是要花点时间回忆而已。
不过倒也无怪乎迦陵频伽以“天人五衰”来讽刺张如晦。相较于他之前人仙境时的仙人模样,现在的他可不正是应了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这五衰么?
也无怪乎人家姑娘家拿那种眼光来看他了,你说你一个打扮的跟乞丐差不多的家伙要一直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别人能给你多少好脸色看?
这么一想,张如晦多少也就释然了些。她乐意那么看就那么看吧,反正也伤不到自己半根毫毛。只要到了混天侯面前不多搬弄是非,就算说自己一万句坏话都无所谓。
想通了这一点,张如晦干脆也就放弃了再抗议,自顾自的开始进行存想。自己身上戴着困龙锁,没法运行真气,当然也不可能服雷修炼。好在困龙锁不比捆仙绳,禁了气却不禁神,自己还可以依五雷法中的存思法来进行存想。
在太平道中,对于己身存神的法门要远远弱于正一、上清等道。例如在上清道的《黄庭经》中,专门就指出了上中下三丹田的“八景二十四真”,可以在三个丹田中存想练就二十四位不同的神明,化为己用。林灵素学贯三教,上清道的典籍也多有涉猎,专门对应眼、耳、鼻、舌等自身十个部位列出了十位神将,还分别以邓、辛、张、陶等姓名相呼。
这十个部位、十位神将还要对应每日的不同时辰进行修炼,张如晦之前法力积累多少有些不够,现在才算是到了一品的级别,也该着手准备突破生死屏障重入鬼仙境界了。
就这样依着存思法观想神将观想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车后的帘子突然就一把被掀开,一张脸就冲着张如晦喊道:“嗳,下来吃饭了!”
……
暮色笼罩四下,周围的景物已然让张如晦完全无法分辨这里究竟是哪儿。他身上的困龙锁在此时完全体现了作用:盘根错节的锁链让他下马车都多少有些步履蹒跚,惹得身后看守他的两名兵丁多少都有些脸色不善自己动作慢也就算了,别耽搁别人吃饭啊。
最后还多亏了梁红玉好心些,让他就在自己面前的火堆坐下吃饭,多少省了些步数。她看两名士兵多少还有些迟疑,估计是责任在身,索性开口说道:“他身上有困龙锁,你俩都能看住……难道我还看不住了?是吧,银瓶?”
这话前面说的都是废话,最后四个字才是重点。名叫“银瓶”的少女同样在坐在这个最近的火堆旁边,在看到张如晦后就一直脸色不善。听到梁红玉这样说,她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点了下头,两名士兵这才放心离开。
这顿饭当然是吃的郁闷无比。少女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张如晦好脸色,埋着头吃完饭后一放碗,转身就巡视去了。玄裳在帘子被掀开的那一刹那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也更坐实了萨大夫认为是见了鬼的想法后者才被通知开饭后立刻一溜烟的就凑到了那堆士兵当中,死也不肯多跟张如晦待上半个呼吸。
直到少女离开之后,张如晦才敢开口说话。他看了看站在梁红玉身旁笔直如钢枪的韩良臣,迟疑着开了口:“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