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她嘶声喊出口,猛然张开眼,入目的是黑漆漆的帐顶。她身体微微颤栗着,如坠寒潭,身下湿冷一片。
她缓了缓神儿,眸底的惊恐之色渐渐褪去。
噩梦么……
不是,不是梦。她记得的,那是当初她沉睡前最后所见的景象。
避世而居的南疆古城,族长爹爹,神女阿娘……
如果没有当年那场意外,她早在二十年前便该已经承袭了神女之位,嫁给了下任族长,守护一族人安然度日。
可世上之事,向来没有如果一说。
十五岁那年,她中了蛇毒。将死之时,阿娘和巫医祖婆动用了南疆禁术,以血祭换回了她这条命。
此后,她陷入沉睡之中……
再度醒来时,南疆古城已是黄沙漫天,白骨累累。她不知道在她沉睡时发生了什么,是天灾亦或是人祸。她只知道,以后漫长的,无尽的,不老不死的岁月,她只能一个人慢慢的度过。
与其说这是长生不死的恩赐,她觉得,这更像是惩罚。
可当年的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么……
鸡啼三声,南梧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起身,撑起窗子,清晨的冷风一贯而入,吹得她一个哆嗦。
外头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东方泛着一点鱼肚白,几颗星子浅淡的挂在天边,闪着熹微的光芒。
“杀……杀人啦……”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彻底将这份清寂打破。
南梧快步从房间出来,一头撞进某人的怀里。
她撞得鼻子一酸,向后退了一步,眼里盈着水气,闷闷出声:“外头出什么事儿了?”
陆渐离垂眸看着她,不甚在意道:“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死了四个醉鬼。”
“醉鬼?不会恰好是昨日那桌酒客吧?”南梧眯了眯眸子,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不过,想来王爷应该是不屑与那种地痞无赖动手的,是吧?”
陆渐离看了她一眼,脸色不虞的转身下了楼。
南梧唇角微勾,紧随其后。
楼下,四具尸体脸上盖了块麻布,大喇喇的放在前堂儿。南梧扫了一眼那装束,果然是昨日那四人……
“说!人是不是你杀的?!”衙门里来的差役老爷正翘着个二郎腿,大刀往桌面上一摆,瞪着三角眼与人问话。
眼跟前儿的人被这一声吼吓得一颤哟,忙拱手作揖道:“小人哪敢啊,大人明察啊,小人一直睡在屋里头,连尿都不出去撒过啊……”
“老子瞅你也是个孬的!滚蛋!”说着端起一旁的茶盏滋溜两口,一副小人得势的嘴脸,“下一个!到谁了,给老子快溜的……”
客栈里头,三六九等分得明白。这些差役老爷也只敢拿人字号和通铺的走夫贩卒,倒家裨客耍耍威风。遇见天字号和地字号的贵客,他们是拦也不敢拦的。
那个名叫东子的小二正候在门口儿,门外挺着他们的马车,两匹马水足饭饱,眼下正不耐烦的甩着尾巴。
南梧没等陆渐离扶她,径直掀了裙摆跳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的晃出了无寿镇,才在几声鞭响之后,四蹄踏风的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