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就像一排又一排插在海上的黑箸,每一根大小和块头都差不多,只有高低错乱之分。放眼望去,坚岩成壁、森严林立,充满了既凌乱又整齐的矛盾美感。
船夫介绍道:“这是天神之篦,是天神力量的无尽体现。”
燕三郎点了点头:“很形象。”他这么一说,这片古怪的石滩还真像是被篦子或钉耙给刨过的模样。
千岁“咭”地一声笑,凑在他耳边道:“这不是天神的力量,这是火山喷发的力量。”她和燕三郎都经过赤弩峰,在那里就见到过这种类型的岩石,因此知道这是火山喷发后留下的岩态之一。
不过细看这些黑色的石柱,颜色也从原来的黝黑变成了青白花几色,那是经年累月有海洋生物附著过的痕迹。可见火山喷发已经是久远的往事。
离村边最近、最大的石柱,被雕出了古怪的纹路,并且中间凿空,放入火盆。
这个造型,实在有些眼熟,并且石柱前还摆着一道长案,上面供奉着果菜。千岁指了指它:“这是什么?”
“哎呀,不能抬手去指,太不恭敬!”船夫赶紧纠正她,“这是神柱,上面绘造了天神的丰功!”
燕三郎凑近了细看,上面的符号像文字也像图画,形象与抽象并举,但整体上的确可以用幅、帧来划区,可见它们带有叙事功能。
显然千岁也没看懂:“上面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燕三郎也问了一句:“你识字?”
“不识。但神柱上的圣画和涵义,我们从小都懂。你们随意在岛上找个孩子去问,无人不知。”船夫下意识整了整衣摆,“我们的世界曾经毁灭,但天神保护迷藏人幸存下来,重新建造家园,又指引我们生存之道。”
千岁眯起了眼:“世界是怎么毁灭的,天神又是怎么保护你们活下来?”
船夫指着石柱上的图案,一幅一幅讲解:“火焰从地下升起,吞噬万物,连大海都被蒸发。”他提醒两人,“不要看得太仔细,后退两步。”
这话说得很怪,但燕三郎依言照办以后,却一下子恍然。
这种文字极其古怪,本身并不独立,而是与图案互相结合来形成画面、传达讯息。如果他按照原本的阅读习惯逐字观察,反而不明其意,这就是所谓“因小失大”;只有将整个图案看作一个完整的叙事单元来揣摩,倒是可以看出一点似是而非。
经过船夫说明,他的确觉得画面里面有太阳、有火山喷发,还有奔逃的人类……
嗯,看来这个世界曾经毁灭于地火。
千岁早他一步看懂了:“然后呢?”
“天神预见悲惨,提早种下了生命之树,引导我们的祖先到树洞当中躲避。火焰也吞噬了大树,但在灾难结束以后,大树的树干和树根仍然活着。我们的祖先历劫余生,走出树洞,在灾后的世界重新立足。”
“有意思。”千岁抚着下巴,开始感兴趣了。
“这不叫‘有意思’!”船夫满脸严肃纠正她,“这叫伟大!”
“好,好。”她也不着恼,从善如流改了口,“那么伟大的天神接下来又做了什么?”
“灾后的世界一无所有,人们又饥又渴,无以存活。”船夫指向第三幅画面,“是天神令雨水流落地面,让人有清水可喝;而后天神打通了前往你们世界的大门,让海洋连通迷藏,也把丰富的物资带了过来。从此,人又有了食物、衣物和一切生活必需品。”
千岁轻声赞叹:“果然伟大。”接着她指向最后一幅图案,“这里又说了什么?”
“天神没有离开,与我们同在。一心一意敬奉天神的人,在死后可以去往天神身边,分享荣光与安宁。”
燕三郎忽然道:“不敬天神的人呢?”
“他们会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船夫冷下脸来,“就如同从未存在过。”
看来天神很强势。千岁笑吟吟道:“你亲眼见过?”
“村里有个人好吃懒做,又说渎神之语……”船夫说到这里,呼出一口气,“两个月后,他就没了。”
“没了?”
“他摔落山崖死了,那条路他至少走过千百回,绝不可能走错。”
千岁长长“哦”了一声:“所以,是神罚?”
“当然是神罚!”船夫大声道,“他摔在一根神柱前面,脑袋正好砸在供桌上,这就是他触怒天神的结果!”
燕三郎立刻想起了一句话:
雷霆雨露,都是天恩。
换在这里,大概要改成神恩。
说完这些故事,船夫就带着两人踏上林间小路,往索济岛的东部核心区域走去。
这个岛太大,为方便管理,迷藏国将它按方位分成了六个寮,现在他们去往东福寮。
一路上经过五、六个村子,行人也是越来越多。燕三郎还看见了好些黑袍人,可见上岛的游客不止他们两人。
东福寮的中心是个名为洋坦的小镇,这里每天都有镇集,是附近商贸最丰富、气氛最活跃的地区,从商店到摊贩,从吃食到手工品,琳琅满目。
到了这里,千岁也不屑去吃烤鱼了,她从鳄皮手鼓里翻出一袋糖豆子,拿它去换好吃的。这本来是她囤备的零嘴儿,现在倒有了用武之地。
两颗糖豆子,就可以换回一只手臂那么长的现烤大龙虾!
虽然是休渔期,但这东西在浅海很多,水性好的人直接下水就能捉到。
雪白的龙虾肉烤得紧实q弹,上面再洒些淡红和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