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从志得意满沦落为一无所有,柳家大仇即将得报。柳肇庆觉得,这真是他十年来最开怀的一天。
韵秀峰一行开始返程。这场热闹看完,江边的人群也渐渐散了。
胡成礼原地沉思稍顷,余光扫见一人,忽然大步上前拦住:“慢着,我有事问你。”
陪在梅晶身边的端方转眸,恰好看见他拦下的是方才指路的村民,目光中顿时闪过一丝厉色。
但他随即恢复了正常,这一点小小的异样,连身边的梅晶都不曾发现。
胡成礼正在问人家:“把你的见闻都告诉我。”
梅晶宽怀,这村民就得了三锭大银的奖赏。他一边欢欢喜喜揣钱进兜,一边道:“那天家里的羊又逃出羊圈,我摸黑出来找羊,正好听见湾边有些古怪声响,像是有人叫喊。我潜过去看,那里有两伙人在打架,一伙赢了,把另一伙撵得跑进树林里,湾滩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老头子,就是你们刚刚抓走的柳什么来着,他身边还站一个男人。”
“还看见谁了?”
“就有几个跑远的人,黑乎乎地又在树林里,看不清。”
胡成礼不死心:“没别人了么?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男孩,十岁左右。”
“男孩?”村民一脸茫然,“没有。”这老小子中邪了吗,问出恁古怪的问题。
“你再想想。”胡成礼启发他,“或者,你有没看见一个女人,长得特别好看?”
“没有,没有!”这人的问题越发不着调,村民连连摆手,“我看见的就是这么多。”
胡成礼能看出他所言是真,当下沉吟,难道燕三并未帮助柳肇庆逃亡?倘真如此,这小子早不知跑去哪里了!
唉。他暗自叹了口气,这条好不容易到手的线索又要断掉了?
他转身要走,正巧有个念头划过脑海,当下又补充一句:“对了,你怎么想起去柳沛县报讯给梅峰长?”
村人挠头:“啊,她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吗?”
“衡西商会在你们这里好大的名头,你为什么不优先把情报卖给两位东家?”为什么偏偏选了端方,选了梅晶?
村民张着嘴“我”了半天,说不出个原委来。
是啊,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更了不起的人物一定更大方,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卖给梅晶,得到的打赏一定是最多的。
至于这个想法怎么来的,唔……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
就好像这个念头凭空从脑子里蹦出来一样,理所当然得不须怀疑。
胡成礼却不觉得理所当然。无论端方还是梅晶,对这些本地乡民来说都是外人,多少有些排斥感;衡西商会却是地方一霸,财力势力都深入人心,这村民想要钱,为什么第一个念头不是去找衡西商会卖情报,而是找上了端方呢?
这里面,是不是有甚古怪?
他突然伸手扣住这人脉搏:“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么?”
村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挣扎,见他目光慑人,还是老实应道:“是啊,都、都属实。”
他的脉搏如常,的确没有撒谎的痕迹。
胡成礼失望地松开了手。其实他也知道,有时候人类行事并不经过深思熟虑,回头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那么做。
这里就有个专有名称:
鬼迷心窍。
这个时候,他耳中依稀听到几句议论,循声看去,却见三个异士站在岸边,有个小声嘟哝:“怪了,这水下洞窟我两天前就进过了,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是你运气不好。”同伴嘲笑他,“你当柳老头真是柳树栽在一处不动?人家长腿会跑的嘛,你搜过这里人家才进去,那叫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运气比不过梅峰长的高徒。”
胡成礼目光一闪。是么,真只是端方运气好?
……
端方策马跟在梅晶身边,原本落后半个马身,见她嘴角上扬,脸上一贯严厉的线条都和缓下来,当知她心情极好,于是趁机往前两步,小声问道:“方才见到胡师兄讯问柳肇庆,不要截杀案的细节,反追问燕三的下落。师尊可知,这是什么缘故?”
拿下柳肇庆以后,梅晶看他的眼神就更加和蔼了:“衡西商会这件事上,胡成礼是办砸了,他再纠缠也是无用,不如将手头其他差事办妥,才好将功折罪。”
端方茫然:“胡师兄得吕峰长赏识,能办的必是大事,燕三只是个孩子,跟他能有什么关联?”
想起这件事,梅晶就笑了,心情更好:“还记得今年开春的雅集?”
端方赞了一声:“名流云集,蔚为盛景。”
“按惯例,每年雅集开场的戏班,都是从巫贤峰操办的大典上竞争出来的头名。今年献演的戏班子是云城的玉桂堂,已经沉寂很多年,突然靠着一出新戏《红颜碎》扶摇直上,连雅集上都有众多名士称赞不已。”
端方点头:“确是不错。”
“但这台戏却惹得宗主不喜,责成巫贤峰去查清来龙去脉,于是那姓吕的只好指派胡成礼到云城去调查始末。”
端方恍然:“原来是云城之事,离这里还远着呢。”心里想的却是,燕三的确是从云城过来的,莫不真与胡成礼调查的事情有关?
“听说胡成礼在云城吃了个瘪,给玉桂堂写戏本子的女人死了,线索戛然而止。”梅晶笑道,“为了这事,胡成礼还拖了一个州官下马。”
端方惊咦一声:“我也听过云城通判下狱之事,没料到是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