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郎顿时听见豹子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响,像是锯木头。他就坐在人家背上,能感觉到豹子肚腹一鼓一鼓,知道这是黄金豹大量吸气,以使身体更加轻盈。
妖兽吸取日月精华的本事,多半比人类还要高超,屏个呼吸什么的更是小菜一碟。
“走吧。”端方一开声,燕三郎也将法诀默念完毕,轻捏地遁牌。
两人一豹顿时就沉入地底,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端方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能感受到身边土石的存在,但它们仿佛都浮在水里,黄金豹往前移动,它们就顺从地移去两边,绝不挡路。
简单来说,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沼泽地里游泳。
好在他方才就已经辨认好方向,此时目虽不能视物,但依旧可以校准方位,催动大豹往前冲去。
这一路走来,燕三郎对黄金豹的步距已有判断,此时就在心里默默记数。
过不多时,两人一豹都感受到泥土当中传来的一点湿意。
前方有地下水源。
端方一按豹头,命令它往更深处潜去。
不过这条河很深,或者说它渗入土层很深。端方都不知道自己下潜了多远才绕开它,或许是十丈、二十丈?
这给燕三郎的距离判断带来了很大难度。
还好,他有千岁。
阿修罗对于路程的判断并不仅靠眼睛。
根据千岁的指点,燕三郎伸手搭在端方肩膀,校正他前进的方向。
在黑暗中沉默前行了一刻多钟,两人一豹才借助地遁牌的力量浮上了地表。
见着天光那一瞬,连端方都是长长透出一口气。
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当真不适合人类啊。
“到地方没?”燕三郎观望四周,这里就是大山沟沟,只在河边有一条小路,满是人马和车辆踩踏出来的痕迹,路边的草木也被轧倒不少。
是了,因为官道堵塞,官兵赶去青芝镇平叛也只能走这条盘山小路,一是运输不便,二是走不快,三么……
燕三郎看了看河滩,发现了断裂的武器和卵石上的血迹:“有争斗过的痕迹。看来官兵在这里遭遇过伏击。”
“那是昨天的事了。”端方也在辨认方位,毕竟他不是本地土著,对篦山了解有限,“现在官兵已经推进到铁扇谷,青芝镇岌岌可危。”
青芝镇能顽抗这么久,一是藉着地利之便,二是事先预谋。但“民不与官斗”一直都是铁律,官军血战两天,还是把前线一直推向了铁扇谷。
现在天险已被攻克,青芝镇最重要的筹码已经被人拿下,前景很不乐观。
燕三郎两人这会儿站在向阳的山坡上,倒是占了一个瞭望的好位置。他问出心底的不解:“为何铎人要在青芝镇起义?明明会被镇压下去。”
他看青芝镇起义,也是尽量利用了门前的每一点优势,显然策划者不盲目也不冲动。
端方笑而不语,只对他道:“这位置很好。再往前就是铁扇谷了,我们在官兵的大后方。”说罢,嘬唇打了个唿哨,如同画眉鸣叫。
空山鸟鸣,分外嘹亮。
这一声回荡在山谷中,刚刚歇止,远处忽然也有画眉叫声,还是一连两声。
燕三郎目光一凝,低头望向山谷对面。
那里也是莽莽丛林,但是秋冬季节哪来那么多画眉鸟?
端方精神一振:“好极,那里已经有人了。”
“铎人?”铎人出现在这里,燕三郎也不觉奇怪,毕竟青芝镇就在前方。
“是啊。看来颜焘还没赶到这里,好极!”端方说罢,示意燕三郎跳下豹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对面找人,稍候金儿会载你返程。”
燕三郎落地,端方一拍座骑脑袋,大豹就飞奔下坡,往山谷对面奔去。
豹子速度极快,人眼都只能捕捉到残影。
也就是二十余息功夫,燕三郎就看见端方驭豹奔到了对面半山腰,隐去林木后头了。
“喂。”千岁表达了十足的不信任,“若是他不放豹子回来,你怎么办,步行回去么?”
燕三郎不置可否:“等着就是。”随意找了块大石坐下。
其实端方和他行事相类,都讲究一个动机。头脑清醒的人,无利而不为。端方不守诺,对他自己并无好处。
无利而有弊,行之何益?
但他知道千岁有的是道理反驳,因此也不明言。
很快,一炷香过去了。
山谷对面静悄悄,莫说豹影了,连声鸟叫都没有。
千岁打了个呵欠:“这小子该不会忽悠你?”没有代步工具,以燕小三现在身体,走到半夜都不一定能走回安涞城去。当然,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出手。
他这里拖得越久,西城署衙那里越容易露馅儿。
“不怕。”燕三郎闭目养神,“我还有你。”
阿修罗“呸”了一声,臭小子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从午时奔波至今,好不容易得到一点调养时间,千岁也心疼他的身体,遂不再出声打扰。
又过一刻钟,千岁忽然道:“对面有人。”
“嗯?”燕三郎睁开眼睛,凝神眺望。
许久,山坡的树丛当中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晃动。
影子颜色很深,和树杈相似,若非他眼力极好,这一下就忽略过去了。
“看来,端方找到同伴了。”
话音刚落,山谷涧流就跳过一道金色的影子,随后草丛一路晃动,往他这里而来。
一声轻吼,黄金豹跳出丛林,跃到燕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