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天前抵达安涞,就已经求见摄政王五次。”端方苦笑,“昨天终于见到了。他口头客气,但态度强硬,只说布家涉案金额特别巨大,按律当斩,从轻发落则不足以服众。”
“裘长老气坏了。”燕三郎算是明白了,裘娇娇跟颜焘竞拍,固然想要减龄契约,未尝没有赌气的意思。
“裘长老天资出众,修行途中又顺遂惯了,这三十多年都未下过山。”端方倒不以为意,“难免脾气大了些。”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千岁好笑,“她莫不是以为,到这里只要亮出拢沙宗的招牌,颜烈就会乖乖放人。”
燕三郎给她剥了一只带壳的盐煮鲜笋,把最嫩的笋肉挑出来给她吃:“可不止是裘长老这样以为,否则布吉伦布大人怎会向她求救?”
裘娇娇长年居于拢沙宗,不谙世事尚有理由;布吉伦官场打滚三十多年,发现自己大祸临头时怎会做无用功?
他至少也得有两三成把握,才会给裘娇娇写信罢?
千岁接过他手里的嫩笋吃掉了。好罢,算他说得有理。
“从前童渊族和拢沙宗配合默契,双方互传佳话。”端方措词向来委婉,“拢沙宗大量门众帮助童渊族攻城掠地,立下汗马功劳;颜枭开国,受封赏的功臣中自然就有拢沙宗人。”
“这位布大人是拢沙宗人?”
“他在拢沙界土生土长,后来被派去颜枭身边。”
燕三郎懂了,又问:“那么当年颜枭封赏的拢沙宗门人,大概有多少位?”
“怎么也有六七十人了,还不算其家臣部曲。”
“那可真不少。”燕三郎懂了,拢沙宗派他二人前来,意在提醒摄政王:颜家的江山是我们帮着打下来的,你也莫要忘本。
“摄政王态度坚决,你怎么办?”
端方苦笑:“再慢慢游说便是,或许还要找人疏通疏通。布家都被抄了,摄政王没将布氏父子立刻斩首,只是下在狱中,那就有转捩之机。”
燕三郎也立刻明白,拢沙宗为何派他前来了。端方八面玲珑、脾气又好,正是做游说功夫的大好人选。
“或许,摄政王也是这样想的。”他和端方互视一眼,颇有心意相通之感。端方跟他碰了碰杯,一口干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双方约定互访时间,正要作别,楼下忽然走上一群人。
燕三郎一眼认出,为首的正是柱国颜焘!
他被人群簇拥着上来,如众星捧月。身上的雪白狐裘没有一丝杂色,更衬其玉树临风。
他们应该去往包厢,不过颜焘眼力极好,目光扫过来就望见了燕三郎这桌,不由得挑了挑眉,转头吩咐两声。
那群人纷纷点头,往前去了,只有颜焘留下来踱到燕三郎桌边:“三位,好兴致啊。”
端方起立见礼:“柱国安好。”
“端先生,又见面了。叨你们一杯酒水如何?”
这话问得客套,不过有眼力价的伙计已经搬椅子过来,请颜焘坐下了,又取一套杯盏过来。
他落座以后,即对燕三郎笑道:“清乐伯今日身体如何?昨个儿未能在铁将军的饯行宴上见到贤伉俪,十分可惜。”
这话里的讽刺,端方都听出来了。燕三郎以抱恙为由,推掉柱国昨晚的邀约,今天却和端方出来吃鸭子,还被柱国大人逮了个正着。
少年却没有一点儿尴尬的自觉,神情泰然:“经过昨晚休整,大有好转。再说——”他在桌面上覆住了千岁的手,又冲她微微一笑,“安涞城风物宜人,我也得陪内人走一走。”
这一笑实在太温柔了,千岁甚至感受到两分“宠溺”的味道,燕小三是这种人吗,是吗?她只觉后背寒毛噌一下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他在颜焘面前总会表现得这样奇怪?
颜焘哦了一声:“天寒地冻,清乐伯体弱,出门还是要谨慎。”
“有劳挂怀。”燕三郎也笑得客套。
颜焘又转向千岁,关切道:“清乐伯要多休养,千夫人如想出来走走,我可以派人陪护。”
千岁抿唇一笑:“夜里也行么?我们吃好饭就得回去了。”再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这会儿酒楼里的人纷纷往外走。
“偶尔无妨。”她一笑,颜焘的眼神就挪不开了,“特事特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边有问题。端方多少知道燕三郎脾性,赶紧端起酒杯来打圆场:“今午裘师姐莽撞了,我代她向柱国赔个不是。”
颜焘举着杯子在手里转动两下,似笑非笑:“向我赔什么不是,想要竞拍减龄契约的另有其人,我不过就是代拍罢了。”
另有其人?燕三郎听得心里一断崂锍了柱国之外,就只有摄政王和吴氏母子了。会是谁想要减龄契约呢,摄政王还是玉太妃?也只有这两人能劳动颜焘代拍了。
玉太妃看着不像是身怀百万的富翁,那么是摄政王?
摄政王拿这契约想做什么?
燕三郎心里冒出一个念头:难道?
端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我就安心了。裘师姐是性情中人,有时直率。”
他把傲骄说成性情,颜焘哼了一声:“那可不是求人的样子。”
“这不是急得茶饭不思、失了方寸么?柱国莫与她一般计较。”端方也引入正题,“如今布吉伦一家都下在狱中,连十岁童子都不能免,实是有些可怜。”
“布吉伦有两个曾孙子,一个九岁,一个十岁。”颜焘笑了笑,“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