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过午,柳明芳把大棚的草苫子铺开盖严实,把小门关好。她出了家门,寻着原主的记忆朝村子里走。自她重生后,她还没走进过柳家屯村。眼下她家这境地,到哪里都矮人一头,干嘛要往人群里钻,自讨没趣呢。
在柳家屯明芳就一个好朋友李春雨。可春雨得上学,她学习吃力,放学又要写作业,又要做饭,又要照顾瘫痪的弟弟。她爹在供销社上班整天不着家,她娘大玲得上工,十四岁的春雨成了干家务的主力。春雨也有羡慕明芳的时候,明芳的娘都舍不得叫她做饭,也不用上学,除了时常遭旁人白眼,其他还好。春雨娘说过几回了,想叫她不上学在家照顾弟弟,春雨就是不吭声,她也知道自己笨,可她就是喜欢坐在课堂上。
明芳有次在路上遇到她,春雨说起娘不打算叫她读书了,明芳劝她尽量多上几年学,没文化往后没出息。这话正合春雨心思,她咬牙坚持继续上学。
人们下地的下地,上学的上学,冷风嗖嗖,街道上空荡荡的,柳明芳径直走到柳家老宅大门口。大门紧闭,看样子方知青下地劳动没回来呢。
她绕着院落转了一圈,北侧一处墙头年久失修,砖头脱落,低矮了许多。正好旁边一棵柳树,明芳看看左右没人,她攀着柳树干,跳到墙头上,轻轻跳了进去。
寻着原主的记忆,最后一排房子,是放杂物和粮食的地方,中间是爷奶居住处。她穿过月亮门,走到中间一排房子。
青砖房默然而立,仿佛在诉说她曾经的繁华与风雨沧桑。斗转星移,转眼间尘归尘土归土,早已物是人非了。
整排房子,就一两间门上有锁,其他的或屋门洞开,或房门虚掩。明芳进了几个没锁的房间,里面或空荡荡,或只有几张木床,看样子应该是走了的知青们住过。因久无人住,显得十分落寞清冷。
上锁的几间房子,她隔着门缝眯着眼睛朝里瞧了瞧,胡乱放着农具杂物,别无长物。
明芳心里叹息一声,心想说不定柳家祖上的好东西早已丢光了,反正从这个院落表面什么也看不着。
她走到最前排,房前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屋子门窗看去也整洁。屋门关着,没上锁。门口两个小板凳。墙根晒着一双解放鞋,晒绳上晾着两件男人衣裳。明芳环视了一圈,她没有进屋。她知道屋内方知青住着,擅自进去是对人家的不尊重,她不想探寻人家的隐私,自重为上。
明芳在柳家老宅悄悄转了一圈,除了感慨万千,一无所获。她重新回到北墙处,她刚爬上墙头,准备往下跳,可巧,李红花和李春雨过来了。李红花一眼瞧见柳明芳,第一个念头,就是柳明芳前来勾引方知青的。
她尖叫着冲上来,一把扯住柳明芳:“柳明芳,狐狸精,知青点也是你能来的吗?”
在李红花心目中,柳明理兄妹只配被批斗,哪里允许她到处乱跑?她竟然跑到方知青这里来?
李红花疯了一样想把明芳从墙头上扯下来。以前,柳明芳遇到趾高气扬的她,都是吓得发抖,哑巴一样一声不敢吭的,早老老实实地滚下来了。可今天柳明芳不慌不忙甩开她的手,抱住柳树从从容容出溜下来。
明芳跳到地上站稳了,冲李红花笑笑:“李红花,你倒说说,知青点,我怎么不能来?”
“柳明芳,你肯定没安好心!你……你偷东西!”李红花心里想的是她勾引方知青,可话从嘴里说出来,变成了柳明芳偷东西。
明芳又笑,她张开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衣兜:“你说清楚,我偷什么了?”
李春雨息事宁人地拉两下李红花:“红花,别闹了。明芳不是那样的人。”
李红花上下打量柳明芳:“那你说,你为啥跑知青点来?”
“哎哟,我梦游了!没办法,我做梦就来这院子。李红花,多谢你,”明芳说着伸展腰肢,打了一个哈欠,“多亏你把我叫醒了。”
明芳说着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身后又是一声尖叫。
明芳站住,扭身:“还有什么吩咐?”
李红花指着她的鼻子:“柳明芳,以后不许你来知青点!”
明芳笑了,说话慢条斯理地:“李红花,知青点是你家的吗?我凭啥听你发号施令?你算哪棵葱?”
李红花看着柳明芳明目张胆地笑容,脸蛋更好看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小病猫柳明芳吗!李红花简直气得要疯:“柳明芳,你是什么东西,柳家屯人人可以踩你一只脚!哼,你不许来知青点,你再敢来找方知青,看我不撕烂你……”
李红花正骂得起劲,知青方圆扛着铁锹回来了,她突然收住骂声,方圆的大长腿,白净英俊的脸庞,没来由的就叫李红花脸红心跳的要命,一双眼睛脉脉含情简直能掐出水来,冲着方圆微笑:“方知青,你回来了……”
方圆走过来,柳李二人的对话,他远远就听到了。他冲李红花点头:“是呀,收工了。”说罢笑着问柳明芳:“柳明芳,听说你落水了,你没事了?”
明芳倒没想到方圆会关心自己,她冲对方浅浅一笑:“没事了,谢谢你。”
方圆冲李春雨笑道:“春雨,麻烦你跟你爸说一声,明天为我捎一支牙膏,一个笔记本,好吗?”
李春雨张嘴“好”字还没发出来,李红花抢先答应:“好啊,方知青,我这就去找我大伯……”
李红花说着扯上春雨就走:“咱们去找大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