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没被皇帝私下召见过,但他却不止一次进过皇宫,也不止一次参见过皇帝,所以并不担心礼仪。
来接他的人地位不错,是孙公公的徒弟小刘公公。
邵毅之前在琉璃作坊见过刘公公一次,这次再见面,就熟络了很多。
小刘公公当先行礼,邵毅连忙扶住,连道辛苦。
顺手把腰带上的一枚玉佩拿下,塞在小刘公公手中,笑道:“咱们也算是故交了,这是我在一个集市上淘来的,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小刘公公带着玩儿吧。”
小刘公公自然知道,能从邵毅手中送出的东西,一定不是他说的那样稀松平常。当下也不推辞,笑嘻嘻把玉佩收进袖中,态度又亲热了几分。
两人交谈几句,小刘公公就带着邵毅往皇宫内院走去。
一路上,邵毅低眉敛目,并不四下观看,一步不落的跟着小刘公公。
上一世,他对皇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是这次重生、一朝回到二十年前,再想他和母亲这些年没有父亲庇护,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襄亲王妃盯着,却依然能活得滋润、嚣张。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皇帝在庇护着他。
而他上一世,居然没想到过这些,这时想来,那时的他,思维方式还真的奇怪。
就像邵毅猜测的那样,这种私下召见,被安排在皇帝经常起居的仁心堂。
仁心堂正堂外的小太监通传了邵公子觐见,听得里面一声“传”,邵毅就着打开的帘子躬身进入。
皇帝坐在正堂的暖榻上,正在翻看一本画册,看着心情不错的样子。暖榻旁站着孙公公,少远些有两个宫女伺候着。
听得脚步声进来,皇帝抬眼。
邵毅并不抬头观看,行至屋子正中,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山呼万岁。
皇帝沉默看着他,晾了他好一会,才说道:“你可知朕为何宣你进宫?”
邵毅再次口头,垂目答道:“臣不知。”心中去止不住的吐槽,我又不是您老头子肚子里的蛔虫,这话问的,简直毫无道理。
皇帝给他提个醒:“夏家庄子不过种了些菜蔬,和你并无关系,你在那里掺合个什么劲儿?”
果然是这个事情吗?
这特娘的,不会真的把他手中的护卫收回去吧?
他现在用的都是这帮人,皇帝若真收,他可就得和皇帝好好讲讲道理了,这是他父亲留下的,从未有人说过这些人只是借用!
邵毅思忖了好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臣因为琉璃生意的事情,和夏氏女夏宴清多有接触。”
这话说出来,皇帝大感意外,连有些懒散的身形都坐端正了些,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听邵毅继续说道:“臣以为夏氏容颜秀美,性格爽朗,且聪慧多智,臣心悦于她,愿意帮她排忧解难。”
邵毅以为,他一个没有宗族的外室子,配和离妇应该很登对的。不成想,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皇帝一拍桌子,怒喝道:“胡闹!”
邵毅愕然抬头,就算皇帝有一点顾念和他父亲的兄弟情分,可他和皇帝都没怎么见过,用不着这么激动吧?
皇帝指着他,怒问道:“你还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夏氏是和离妇,你怎能有此想法?”
听到皇帝的怒喝,邵毅的愕然渐渐有了些懊恼和不以为然。
他是什么身份,皇帝自己不知道吗?就他这身份,人家阿灿和夏家指定瞧不上。
皇帝被邵毅放了脸色,本该升起的怒气,忽然有些没处发泄,责问道:“怎么?难道朕还问错你了?”
可不就是问错了!
堂堂皇帝,连个老虔婆也搞不定,现在反倒来问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亏皇帝老儿也好意思。
可他也只敢在心里过过干瘾,万万不敢说出来,“不是,臣以为,娶妻当看德容品行,夏氏德容品行俱佳,实乃贤妻,臣极是倾慕。望皇上明察。”
皇帝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反对的理由,最后只得粗暴给出个否定:“不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邵毅立即就恼了,扣头道:“禀陛下,臣不知皇上会如此在意此事,之前在感业寺上过香,暗许非夏氏不娶。这,这恐怕不好办了。”
皇帝的脸立即就青了,亏他堂堂男儿、皇家子弟,这种事也好去寺庙许愿的吗?
孙公公见皇帝恼怒,再看看毕恭毕敬、一丝不苟的邵毅,居然僵局了。
“陛下先喝口茶,再说事情不迟。”孙公公给皇帝换了杯茶,稍稍提醒一下。
皇帝这才想起找邵毅来此的本意,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想借他随意派出护卫,先打压一番,谁知问出了这么闹心的事。
皇帝喝了口茶,又喝一口,顺了半天气,干脆撇开这个话题,冷冷问道:“成郡王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邵毅还没来得及高兴皇帝不再纠结夏宴清的事情,就被皇帝的问话,惊得冒汗了。
“陛下,臣不明白,成郡王怎么了?”
皇帝把茶盏往桌上一顿,咚的一声,还漾出来半盏茶水。
孙公公连忙上前,把桌上的书籍纸张移开。
两个宫女也急步过来,一个把茶盏拿下换新的,一个拿了布巾擦抹桌面,手脚虽快,却都屏气凝神,生怕惹得皇帝更不高兴。
孙公公眼睛像是抽筋似得,一个劲儿的给邵毅使眼色。
邵毅暗嗤,这两人演的好双簧,使个眼色就想把他的话都诈出来吗?
可面上还得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