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前业已聚集着许多人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拈着布袋,有的拿着面盆,有的挽着竹篮,有的拄着木杖……分不清是农民还是乞丐,一个个衣衫旧敝,面色苦艾。
当马车缓缓停驻时,人群便如潮水一般涌将上来。
“来了!来了来了……谭大公子来了!”
“可算是来了啊!有米分喽!有粥吃喽!”
“大家都不要挤!大家都不要挤……”
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流露出喜悦和激动的心情。
这时,人群中忽听有人高喊道:“大家都不要吵,都不要挤,先都散开吧,也好让大公子进庙敬香去。”
话音落处,一位黑瘦的汉子走到马车后,小心打开车帘道:“大公子,请下车。”
“梅叔:文基这几日有事,来得迟了还望勿怪,这几日辛苦梅叔了。”文基从马车后跳将下来,对黑瘦汉子恭敬的施了一礼。
“大公子客气,这都是我梅让应该做的。”这黑瘦的汉子正是日常主持土地庙事宜的梅让。
“基基哥哥,小臣好想你哦。”忽然从人群中钻出一位眉清目秀的小男孩,张开双手就挽住了文基的胳膊肘。
“哦!原来是小臣啊!基基哥哥也好想你哦。”文基抱起小男孩,一边捏着他的小脸蛋,一边朝土地庙内走去。
燕灵才跳下车来,忽然听见小男孩叫唤文基“基基哥哥”,顿时沉脸不乐,又见文基与小男孩十分亲热,把她撂在一旁不管不问就愈加气愤,恨不得用手中分云刺去敲打那个小男孩的脑袋,但是想一想还是忍住了气,一时拉黑着脸色,默不吱声,气嘟嘟地随后而行。
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来,其中也有不知高低的人,在前面匆匆抢路入庙。
文基自不见怪,反而一一闪开步伐,谦让那些人先行。
胡三早已跳下前辕,叫唤来几个村民,将马车上的香烛香油花果都搬送入土地庙中去了。
文基在土地庙中捐了香油,献了花果,敬了香,磕了头。
虽然圣人不说“怪力乱神”,但为父母完成心愿也是难得的孝心一片,正合圣人的教化,况且土地乃是护佑五谷丰登的正神。
等敬供完毕后,梅让请文基、胡三和燕灵到隔壁不远的义庄赈米施粥。
义庄外早已撑起帐篷,支两口大锅,煮粥施舍。义庄内堆叠了小丘也似的米袋,兀自赈发。
霎时间,人群仿佛蚂蚁奔来奔去,喧嚣震天,热闹非凡,恰好似赶上了大集一样。
燕灵在人群之中,宛如蝴蝶一般穿梭帮忙,忙得脸蛋儿红扑扑,汗晶晶,兴奋不已。
却正在众人喜气洋洋之时,突然天空刮过来一阵狂风,掀翻了粥锅,推倒了帐篷,直吹得人影跌的跌,扑的扑,叫的叫,哭的哭……刹那间,一个个惊慌失措,失去了方向。
但见狂风过处,南边一片黑雾飞滚到义庄上空,停住了雾脚。
黑雾滚滚中,站立着一位妙龄女子,玉面冷艳,红裙翻飞,正是出离悬壶山三仙洞的九天哩。
“好啊九天!我正找你哩,你却自己来了!”
飞尘扑面中,燕灵眯眼一瞅,正是仇人九天,不由怒火腾起,“唰”一声亮出分云刺,左手握剑套,右手执锐刺,凌空飞扑上来。
“啊哈哈哈……小样儿,姐今日没空跟你玩!”九天闪身躲过刺来的分云刺,红影俯冲急下,展开纤臂捞起茫然的文基,一转雾头,飞遁而去。
“妖女,往哪里走!今天我非追到你不可!”
燕灵见掳走了文基,又惊慌又着急,脚尖在义庄的门楼上一点,飞身空中,展开飞空走涧的轻功竭力地追赶上去。
那叫小臣的小男孩看见此景,急忙拉住梅让,连连跺脚叫喊道:“爹爹!爹爹!基基哥哥被妖精抓走了!你快去追啊!”
“傻孩子,爹爹怎么追得上?”梅让无可奈何,摇头苦叹。
小男孩紧挽住梅让的手臂,双眼里充满焦虑的神情,注视着远方的天空。
天空之中,须臾风过雾散,晴日郎朗。
人群依旧惊惊慌慌,东奔西窜,尚未回过神来哩。
“乡亲们:大家都不要惊慌!那位姑娘是我家大公子的朋友(没有事的),请大家排好队,继续领米。”胡三已知掳走文基的正是九天,因此并不担心,吩咐伙计继续赈米。
人群这才渐渐恢复平静,纷纷排好队伍,熙熙攘攘地继续领米。
至晌午时,赈米已分发一空,人群也陆陆续续散去。
胡三协助梅让收拾了摊子,然后去土地庙驱赶马车,准备返回谭家木行。
梅让携着小男孩一直送至道路旁,才相互作礼道别。
胡三登车返回谭家木行。梅让继续打理土地庙的事宜,诚心诚意,丝毫不懈。
此处的善行和功德,后来因为燕灵的一语成谶,全部都福报在了这梅家。
那小男孩在数十年后,得大宋皇帝宋仁宗赐同进士出身,复受欧阳修推荐为国子监直讲,累至尚书都官员外郎,世称:梅直讲或梅都官,他便是北宋名臣梅尧臣,后世文名甚重,与大文豪欧阳修并驾齐驱。
江左梅氏,自此声名鹊起,千年不衰,至今宛陵地界尚存许多遗迹。
九天出离了悬壶山三仙洞,便先去了谭家木行,但却不见文基,于是急冲冲地赶到望城岗义庄来觑觑,因为她知道这几日文基正要赈米施粥,并且她以前也曾来过此处,所以路径十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