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方庆隐连吃几角酒水都要赊账,却去哪里弄五钱碎银来赌弈,但话说出去,又不好悔口,于是他四下环顾一眼道,“大家谁借我五钱银子,等赢了棋,桌子上的银子全都归他。”
众人虽对二三两银子口角流涎,但那五钱碎银谁愿意为方庆隐出,一則老者实末逢着对手,二則他实是困穷潦倒,如果输了去,岂不是拿银子白白地打了水漂?
因此众人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无人应声。
方庆隐连问了数声,没有一个人愿意借钱,他讪讪然道:“也罢!你老稍等片刻,待我回去拿两件宝物来,给你抵押了开弈。”
说罢,方庆隐起身离座,灰头土脸地走出了酒坊,身后即刻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谑笑声,将他送至极远。
过了不久,方庆隐果然急匆匆地返回酒坊。
他挤进人群,在老者桌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从胸怀里拿出四卷书来,叠放在桌面上,取过一卷书道:“老人家,这书权当五钱银子价,与你一弈。”
围观者俱嘻笑起来。
王二调笑道:“什么宝贝书儿,还能值五钱银子?”
方庆隐俨然自矜道:“我这书,本是命里根子!便是五两银子也不卖的,今日吃紧,才万不得已拿出来应急。”
众人听说,哄堂大笑。
老者接书在手,睇眼一看,原是一卷《历代勘案撰要》,复翻了数页,书里头记载的俱是办案之法,遂笑道:“这倒算是一本好书,便和你一弈。”
众人见老者答应了,均感意外,全部好奇地围拢上来,观看二人博弈。
美娘站在一旁,有心帮助方庆隐,却碍着婆婆,见他取书博弈,既觉好笑又觉可怜,实是一个傻气直冒的书呆子。
但老者居然应允,美娘便知道那书果然是宝贝,担心方庆隐输去,暗里就备好了纹银,以防他输了心爱之物。
方庆隐只因老者欺辱了谭公子公映和一帮乡彦,并且撂下了大话,所以想要出一口恶气,便急求败他,轻兵强进,丢炮失马,转眼既成败局,那汗珠就渍出额头来了。
老者布局从容,见招拆招,随心应杀。
不及两盏茶的功夫,方庆隐只好拱手认输。
正当老者欲取书塞入搭裢时,美娘劈手夺将过来,付了五钱银子:“此书我买下了。”
“无妨无妨,老板娘拿去便是。”老者微笑,亦不争执,取过银子,堆在桌上。
众人讥笑不已,有人认定方庆隐必输无疑,早自散去;有人要瞧热闹,就围在一边继续观战。
方庆隐自不甘心,又取过一卷书押在桌上,却是吴国大文豪陆机亲书的《孟子》。
“好书!果然是好书啊!可惜就被你这般糟蹋了。来来来……老夫就与你再战一局。”老者取书细看,又惊又喜。
方庆隐抖擞精神,复来开战,结果又输了两盘。
于是众人再没有了兴趣,纷纷吐着口水散去。美娘婆婆也熬不住夜,回后院睡觉去了。
老者见方庆隐已输了三盘,再下也无趣,准备收棋,但方庆隐却死缠不放,把最后一卷《论语》也给押上了。
下了第四盘,又输。
那四卷书业已输尽,却都被美娘以银子买下了。
老者便收捡棋具,欲叫酒吃。方庆隐却忽然压住棋盘死死不放,要再赌一局。
老者斜睨,讥笑道:“也罢,只要你出得起賭资,我老汉便和你博个通宵。”
其实老者早已看出方庆隐是个无钱而倔强的书呆子,就大咧咧地将了他一军。
方庆隐委实再无赌资,情急之下,拿眼觑着美娘求助道:“美娘,借我四卷书来。”
美娘笑道:“这四卷书已是我买的宝贝,不借!”
方庆隐大急,怒目道:“我岂是好赌之辈!只因他辱侮了我一邦乡彦,又欺负了谭公子,我这才想替大家出一口恶气罢了!”
美娘向来不曾见方庆隐发怒,这一发怒反倒认他可爱,便道:“书不借你,银子借你使去。”
话音未落,美娘已将一小包银子轻轻地丢在桌面上,这皆因爱恋之故也。
方庆隐大喜,置了银子,捋了捋袖口,高叫道:“来来来……再开一盘!我不信就杀不了你一盘!”
“你这后生,这般咄咄逼人,若不输你一棋,终不罢休,老朽却拼不得你精神气。”老者见美娘借银子给方庆隐,就有了几分气馁。
“无妨无妨……待我为两位热些酒来提提精神。”美娘笑盈盈地说着,身姿袅袅地往后堂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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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深人静,露气袭窗,冷意阵阵。
二人对弈半酣,美娘上得酒来。
老者致谢道:“听说这‘五里香’酒坊酒香味醇,名气不小,所以老夫临走之时,特来品尝品尝,识个滋味,不曾想却碰上了这个拼命的后生。”
说罢,老者一边慢饮细品,一边与方庆隐交战。
方庆隐原先押着心爱的宝贝,怕鬼见鬼,怕输便输,这回有美娘的银子壮胆撑腰,加之老酒热肚,那精神头就抖擞起来了,竟然连占先机。
老者一来无心恋战;二来更深露浓,有些嗜睡;三来也是老酒上头,渐渐有些昏聩;四来他本想让方庆隐胜一局收手,却未料竟输在“卒子死”上,因此心中不服,继续开战,可惜又连战两局,俱败。
方庆隐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来来来……继续继续……”
“你这后生,老夫向来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