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个很长的梦,关于这六年的梦——
在梦境里,她恨透了黎北辰。
当年,她从a市离开,辗转到了c市,彻底从原先的生活中剥离。这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连个基本的容身之所都没有。她只能住最便宜的青年旅社,找低廉又辛苦的活:餐厅的兼职服务生、体育场的兼职检票员……
这些兼职工作很容易找,七块钱一小时,不需要任何登记培训,拿了身份证看一眼就行,累死累活干一天,她能攒个五六十。对那时候的她来说,这已经是很满足了堕!
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人生变得多么糟糕,她每天都在担心黎北辰会找到她,也每天都在庆幸他没找过来。
她在一个多月后,才忍不住打了个电话回a市,是打给林曼的,她想打听爸爸的情况。爸爸和姑妈的关系向来不好,平时也没有任何的问候走动,所以她和林曼也变得很少联系……可她们已是她在a市唯一的亲人。
林曼是哭着接的电话。
“慕遥,你去哪儿了?舅舅犯了事被抓后,我去找了你好多次,你家空着,学校又说你已经毕业走了……”林曼着急地在对面劝,“你别想不开啊!舅舅的案子还没审,会有转机的。你回来吧?到我家里来!”
还没审?
慕遥松了口气,爸爸好好的,已是她最大的安慰。
她把自己的现状简单地告诉了林曼,却遭到了她的一顿痛骂。她在第二天就赶了过来,拎着她出去长谈一番,然后!就算不想和他有联系,也别把自己的人生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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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考进了c市的普通大学。
和g市保送的大学相比,这里简直是天壤之别。没有很大的校园,没有长远的校史,甚至连个杰出的校友名人都拎不出来……这是她当初的成绩,看都不会看的大学。
可是现在……
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总算有了宿舍,醒着的时候学习、打工,睡着的时候躲在宿舍……她安全了,彻底安全了。
只是她在学校几乎没朋友,所有人都鄙视她,以为她是高考没考上,又钻了自考的空子进大学的学渣,谁愿意和笨蛋做朋友?于是她用了两年的时间向全校证明,她很聪明,是成绩能鹤立鸡群的尖子。
于是,她更没有朋友了。
谁愿意跟学霸做朋友?都大学了,谁拼成绩!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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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毕业、找工作。
她走入了社会,才知道文凭多么重要。她所在大学的毕业证,相当“底层”,找工作的时候跑得脚都磨破了皮,却依旧接收到了不少白眼。甚至还有过分的人事部面试官问了她的梦想后,嗤之以鼻地坦言:“就你这种大学出来的,还敢有梦想?”
她隐忍了无数,才终于找到了工作——
广告公司法务部的文员,月薪一千二,包吃包住。
她每天都会加班,每天都需要整理发送一大堆的文件,她常常会被白姐骂。她还被老板的司机追过,对方高高在上的直言理由:因为你漂亮、也合适!你工资才一千二,小姑娘别太挑剔,跟了我算了!
那时候,她才知道,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多么平庸。
那天,她把自己关在宿舍,哭了很久。
因为委屈。
她想起多年以前,爸爸第一次提起黎北辰这个“神话”,她还在旁边抗议着“爸爸我也很优秀”;她想起当年学校的保送名单上,她的名字排第一,那时候的她多么骄傲!可是现在,一切都好遥远……
她好像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的艰辛和苦难,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她不想接受那个司机,也不想接受现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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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梦里越哭越伤心。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记得,她已经通过努力,转成了公司的法务,而且还考上了律师执照,她还加了薪,在外租了个房子……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怎么会突然又退回了原点?
梦里有个声音在说:再抗议,就退更多!直接把你扔回被黎北辰囚禁的夏天!
不!
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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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精神刺激,让慕遥豁然从梦中惊醒,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原来是一场梦。
卧室的光线很暗,周围一片寂静。她只需一转头,便能看到睡在旁边的黎北辰——他的双眸依旧紧闭着,但似被她的动静吵到,眉头微微皱了皱,手掌无意识地摸索过来,找到了她的位置,想要揽她入怀……
很熟稔亲昵的动作。
可慕遥刚刚从梦境中抽离,人醒了,思维却没有完全清醒。在那个截然不同的梦境里,她活得很艰难,对黎北辰还存在着蚀骨的恐惧和恨意……
于是,在黎北辰的手揽过来的下一秒,慕遥反射性地抡起自己的枕头,直接朝他的俊脸上砸了过去。
黎北辰瞬间被她砸醒。
“啊?”看她坐着,黎北辰跟着手忙脚乱坐起来,“什么?”是不是她叫他,他没听见,所以才用枕头砸他的?
“我睡太沉了……你想要什么?是不是肚子饿了?”黎北辰本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