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情况果然如纤绵预料,这些匪徒没有搜到可以交差的替罪羊并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分拨守在门口。
在臭水缸中面面相觑的两人无论如何钟情彼此,终究也缺乏足够的情调,躲了一天一夜之后,纤绵终于忍耐不住,咬牙切齿道,“我宁可出去被土匪砍死。”
躲开了夹谷琰的阻拦,拼命探出头的时刻,纤绵被缸外的状况微微吓住了。夹谷琰感觉到纤绵遍体生寒,不由得也从缸中钻了出来。
一城的兵马尽数将这只破旧的臭水缸团团围住。随着纤绵的冒头,所有的刀枪棍棒都对准了纤绵和夹谷琰的眉心。
黄羊城城主早已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正堂中央,悠哉地喝着茶,见到众小弟有所动作,将不小心吃到嘴里的茶叶吐了出去,徐徐理了理衣襟,晃晃荡荡地走到纤绵跟前,微微蹙眉,“我是个粗人,不知小娘子和你这相公躲在这铜缸之中是何意啊?”
“这黄羊城我都不媳,就媳这铜缸,和我相公在这里玩耍一会儿,城主可有什么建议?”纤绵不自觉地护在夹谷琰身前,不论是出于本心还是出于责任。
城主见纤绵的动作,眸色一深,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抬眸冷哼道,“小娘子,你待你夫君倒是有心,只是,这可值得?”
纤绵知晓八成是自己挺身而出的模样让城主多了些思量,此刻若不顺着这城主的意思来,只怕她和夹谷琰都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便挑眉,唇角一扬。道,“难道城主有心试探?”
“小娘子,你此番模样颇似阿罗,只是你可知,我最厌恶的就是这副模样?”城主盛怒,拔剑直逼纤绵。
纤绵看了看距离自己鼻尖只有一指宽的冷锋,杀意并不浓烈。她霎时明了。扯了扯即将爆发的夹谷琰,抿唇一笑,拍了拍夹谷琰的胳膊。翻身爬出铜缸,扬了扬下巴道,“知道城主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夫妻,那么。废话少说,直接说如何试探便好。”
城主冷哼一声。眯了眯眼睛,略略点头,“如此,甚好。你二人闯了不该闯的地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我们兄弟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偏偏。大喜之日,我的女人死了,这两天,我最见不得出双入对的。”
“你说,到底要做什么罢。”夹谷琰也翻身而出,意气风发地立于纤绵身前。
城主指了指纤绵,冷言道,“简单,她受一下痛,你便能离我多一步远。”
“我不会让她受丝毫的痛,也不会离她多一步远。”夹谷琰扶住纤绵的肩膀,坚定不二地回答道。
“我若受十分痛,能送你平安,也算值得了。”纤绵扯了扯夹谷琰的袖子,抬眸对他微微一笑。
此笑饱含着信任。
夹谷琰本来有些焦躁的心因为她此刻绽放的笑容忽而宁静下来,对的,他被此番预想不到的情况冲昏了头脑,在大局面前,小小的牺牲总不可避免。而他若真要将伤害降到最低,他只能暂且让纤绵受一下皮肉之苦。他要出城发信号寻找援兵,援兵几日到无妨,只要能够发出信号,他就可无后顾之忧地带着纤绵杀出一条血路。
“我会回来的。”夹谷琰想明白了之后,回身用自己温暖粗糙的手攥紧她冰冷有些惫的手,望着纤绵的眼睛,笃定地告知。
纤绵毫不迟疑地微微颔首,回道,“我信你。”
夹谷琰备受鼓舞,回首,冷眉对黄羊城城主道,“我此刻无法,只能听你安排。你刚刚说的话可当真?她受痛,我远离,那我远离之后,她又当如何?”
“若受痛之后她还能离去,自然,我也不会放她在此,扔出城去罢了,若不能离去,那也扔出城去罢了。”黄羊城城主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回道。
夹谷琰心下一沉,黄羊城外漫漫黄沙,就算没有皮肉外伤孤身在黄沙之中也不过三五日的活头,若加上外伤,岂不是……他眉头微蹙,正要分辨,却再度被纤绵扯住了衣角,纤绵柔声道,“我信你,你也得信我才好。”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罢了。”夹谷琰长叹一声,忧心道。
“我会活下去的,下臣还要送主上君临天下呢,怎会死于这种草莽之地?”纤绵再度扬起笑脸,如斯笃定地低声回答道。
夹谷琰微微讶异,却恍然明白了她在此刻说这话的含义,擒贼先擒王,他离开才是顶顶重要的,此刻他当真没什么可辩解的,只微微颔首,“等我。”
“嗯,我会一直等的,主上不回,下臣便一直会在此处。”纤绵眸子亮堂堂的,宛若晨星。
夹谷琰略略安心,不再多言,一步步远离她而去,他不敢回头怕自己见到她痛苦的神色会舍不得离开,他甚至不敢停步,不敢去听她因为疼痛,牙齿颤抖,吸气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睛,施展蹑云步,心中默数着她所受的痛数。一、二、三、四、五、六……他尽量减少借力的次数,三十步之后终于翻身一跃,出了城。
风沙漫漫,夹谷琰从怀中取出竹筒,向漆黑的夜幕中一扬,等候着气味引导着青信鸟破空而来,风沙不断敲击着他的脸,而他的心却在每一寸时光的流逝中越发煎熬,他从来不曾如此期待过青信鸟的到来,从来不曾。
而他就在原地矗立着,长久地维持着一个姿势,不摇不动,直至天色转亮,炽热的阳光炙烤着沙地,午后大风再起,风沙一寸寸割裂着他的皮肤,他咬了咬干裂的唇,啐了一口吹进口中的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