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妇先是一惊,而后颤颤巍巍的站起,朝沈氏的方向摸索着走去。
一旁的圆胖妇人连忙搀扶。
那张氏老妇走到沈氏跟前,朝沈氏方向啐了一口浓痰,阴冷道:“老身实当不起你这声娘。老身只恨自己眼瞎,替铁根娶了你这个毒妇,心中只恨不得生啖你肉。”
那张氏老妇一边说着,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来。
那沈氏却毫不在意张氏老妇的恨意,只勉力转头看着老妇,断断续续和着吐出的血沫道:“娘,你双……目失明,又无亲……咳咳……无故,以后准备……如何过活。”
张氏老妇诧异,她再如何也想不到,这沈氏居然在此时关切起自己来。
张氏老妇直起腰板硬声道:“你自去过活管我作甚,既然恩公白大人只判了你杖刑没要你性命,那老身也无可奈何。只我老李家从此与你再无干系。从此我李家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说完,又朝沈氏啐了一口,扶着圆盘妇人蹒跚走出了公堂,竟再不愿和那沈氏多说一句。
白珞早在杖刑行一半的时候就离开了公堂,回去了后院。
而在陈立昏迷之后,公堂上的杖刑只余衙役麻木的挥舞杀威棒和喊数的声音,整个过程变得漫长而无趣。
待到杖刑完毕之时,百姓们已然散去了一大半。
姜信几个衙役休息了一刻,两两将陈立沈氏拖出公堂,丢在了县衙之外,余下的百姓便跟着出来,围观指点议论了一会血肉模糊被扔在地上的陈沈二人,便慢慢散了。
二人自有人将他们领走,死活与县衙无干。
白日里的热闹散去,县衙重新归于肃静,深夜里万籁俱寂,白珞的书房里却还亮着灯。
窗格上能看到在烛火映照着一个端坐的纤纤身影正坐在书案前执笔沉思。
白珞在卧房书案上连夜查看安宁县的县志和舆图。
安宁县并不大,大约是因为每过几年就会有突厥人来犯的缘故,无论人口还是区域大小都比起白珞所在世界的同等级的县要小得多。
安宁县兴宁镇靠近甘肃的最西边,长年遭受突厥侵犯之苦。
安宁县的核心当然就是安宁县城,但同时还包括周边但五个自然村,分别是茶田村,山海村,姜家村,坪石村,和岗岭村。
每个村落都不大,大约也就每个村几百来人的样子,而且因为长年征兵的缘故,还严重缺乏青壮年,多是老弱妇孺。
整个安宁县除了安宁县城繁华一点,其他的地方都地广人稀。
县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特产和景色,毫可取之处。
既无特产又地处偏远,不是交通要道,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县城。
又兼西北学子一向弱于江南学子,院试乡试因为都是在西北本地考试,也都是本地学子参加考试,成绩倒还尚可。
可是一到会试殿试,与江南学子在同一个考场竞争时,成绩就惨不忍睹了。
所以整个大洲国官场,籍贯出自西北的高官一个都没有,自然也就没有官员去主动为西北争取任何倾斜政策。
所以,安宁县也得不到任何来自朝廷的帮扶。
唉,这就难怪县里百姓会如此穷困了。白珞叹气。
在现代,考量一个省市的带头人是否合格,除了政治清明,治安良好,基础设施完备以外,百姓是否富足,生活是否幸福,也是一个重要指标。
而在每一个考核点上,安宁县都明显不能达标。
白珞简直要烦恼得饶头了,不管是政治还是治安,亦或是基建,还有百姓的幸福感,其实说到底,每一样是建立在资金的基础上的。
而安宁县现在是县衙没有朝廷的任何拨款和政策帮扶,整个县的百姓都穷得叮当乱响。
自己到底要怎么打破安宁县贫困的僵局呢?白珞郁闷的看着安宁县舆图思考着。
柳之然坐书案后,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对面房间的灯光。
白珞的纤细挺拔的剪影映照在窗格上,一会儿翻看着资料,一会儿提笔写几行字。
尽管只能看到一个剪影,可柳之然脑海中却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白珞绝美的面容。
他能想象到白珞身着里衣,束着长发坐在书案前,纤长如玉的手指,一手提笔一手翻动着书册。
柳之然甚至还能在脑海中细细的勾勒出白珞垂着眼眸,美艳俏脸一会蹙眉沉思,一会展眉解颐的模样。
院外二更的鼓声传来,已是亥时末刻了,可看那身影,还全然没有休息的意思。
柳之然微微蹙眉,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需要连夜操劳。
他倏然起身,想要去看看白珞,刚提起脚步,却又无奈坐下。
柳之然好笑的想起,自己只是借住在此的苗芜的故友之子,根本没有立场去对白珞说任何话,做任何事。
一向沉着的自己,居然第二次让做走在了想之前。
如果说自己年少时从来没有体味过年少冲动的感觉的话,那么托白珞的福,自己在二十七岁的年纪,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冲动。
这个白珞还真是让他不自觉的就挂心挂肠。
想起白珞才刚刚二十,不由在心里暗暗琢磨,这孩子年纪还这么小,心思又单纯,可所作所却既让人钦佩却又莽撞得吓人,完全是凭着一股子年轻人的冲劲在做事。
看事的角度更是古里古怪,全没有当官的样子,对官场没有敬畏,却对百姓尊重爱护。
柳之然觉得他有时候如同一颗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