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珞这边在因为自己身份暴露而焦头烂额之时,京城都察院史府中柳之然的书房却是一片安静。
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的透过槅扇照进屋子,高几上价比千金的若梦浮生燃在小巧的铜鼎中,冉冉升烟。
秋风从半开的窗外轻拂进来,如最温柔的情人的手,缓缓搅动着这一室暗香。
柳之然正在凝神提笔练字,自从这次西北之行伤了肩胛骨以后,他再提笔写字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的颤抖,他那一笔以俊逸沉稳而闻名天下,被读书人当字帖临摹的馆阁体,终是没有了当初的稳。
一如他的心。
老管家庆叔敲门进来禀事:“少爷,大婚的采买,下人的安排,宴客的菜单都差不多了,迎亲的仪式也有礼部的官员过来指点,只是,这新房定在哪个院子,还请少爷示下。”
柳之然听到大婚二字,嫌恶的皱了皱眉头,,提笔在刻竹端砚中蘸了蘸墨,随意道:“就放在冬香院吧。”
东香院?
那可是院史府最为偏僻的院落,虽然一直安排着下人看院打扫,却早已经多年没有主子入住过了。
作为皇上赐婚的新房,实在太简慢了些。
“少爷,冬香院只怕偏了些吧?就怕礼部的人会有微词,不如放在沉香院如何?位置适中,景致也好些。”庆叔试探着给出了建议。
“就放冬香院。”柳之然道,抬头看了庆叔一眼,自嘲嗤笑道:“放心,皇上不会介意的。”
他声音依旧温和,正在行笔的他表情都无甚变化,可未握笔的食指却屈指随手敲了敲桌面。
庆叔吓了一跳,跟随大人多年,他知道大人这动作一出,就意味着大人心情已然十分烦躁了。
庆叔不敢再多说,垂手诺道:“是,大人。”
行礼正要退下,柳之然又开口道:“大婚不用太铺张,简单一点即可。”
“是。”庆叔连忙答应,退了出去。
到了门外,庆叔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珠,暗暗吁了一口气,他伺候少爷已经年,却还是对少爷的气场不由自主的发怵。
一面往院子外走,庆叔心中一面思忖:这济西王的千金看来十分不遭少爷待见啊,唉,看来这未来夫人进府以后的日子,只怕……艰难喽。
柳之然慢慢的写完最后一笔,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桌旁的白绢擦了手,这才低声唤道:“花潜。”
门外花潜很快推门进来。
“有西北的消息吗?”柳之然伸展身子,倚坐在书桌后的圈椅中,淡淡问道。
“大人,您是指安宁县的消息么?”花潜小心翼翼的故意问,心里憋着笑意。
柳之然冷冷瞥花潜一眼。
这一眼让花潜后背一凉,连忙正色回禀道:“回大人,自从上次韩聪递消息过来说白大人最近都在安宁县周边的村子巡视后,这几天都没有发消息过来。”
“那个新来的背景查过了吗?”柳之然把手中的白绢丢在书桌上问。
“查清楚了,此人真名唤作陶瑞,是原来西北第一大商户陶家的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罪济西王,被济西王抓到了谋逆通敌的罪证抄了家,家中男子都流放到了佳木斯,女子则充入官妓。”
“陶家人性子刚硬,家中所有女眷竟都在定罪之后上吊而亡,上至八十岁祖母,下至五岁女童,一夜之间,全部毙命。听说小些的孩子都是自己母亲亲手用腰带勒死的,然后再用同一根腰带结果了自己的性命,真是……”
说到这里,想象那惨烈至极的场面,花潜不由摇头,语带叹息。
“其余流放的陶家男子据说还不到佳木斯,途中就已经死绝了,官面上说是水土不服病死的,到底是怎么死的,这么多年过去,谁也说不清楚了。”
“说来,也不知这陶瑞当初是怎么漏网的,竟从这覆族之祸逃出了一命,底下弟兄查到的消息说这陶瑞成年后经商极其厉害,不到几年,就挣下一大笔身家,不过年前却因为经商太过厉害而得罪了人,被送入了大牢,好在他陶家人的真实身份倒没有暴露,正巧遇到了白大人,这才被白大人求情救出。此番陶瑞去安宁县,约莫就是去报恩的吧。”
听完花潜的回禀,柳之然脸色不太好看,沉吟道:“这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的,背景心思都太过复杂,留在白珞身边不妥,给韩聪带信,让他把这人弄走。”
“是,大人。”花潜点头应诺。
至于韩聪收到大人的命令以后,是用些手段逼走陶瑞还是直接暴力打昏直接丢出西北,那就不用他来操心了。
“还有,告诉韩聪以后每隔十天来一封信,无论白珞的大事小情,都细细写了送过来。”想了想,对韩聪的性子十分了解的柳之然又加了一句:“每次都要十页纸以上,不然,就扣他月俸。”
“是,大人。”花潜连连点头,想到最不爱提笔写字又最爱钱的韩聪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苦瓜脸,不由心中暗自发笑。
“啊,对了,大人,我们的人去西北抓赵辉的时候,让他给逃了,不过他身负重伤,定然是跑不远的,如今我们的人正在西北追缉,想来很快就能抓回来了。”花潜想起正事,收起心中笑意,正色回禀道。
“石庙子湾关口放火的那个指挥史?”柳之然冷笑,反问花潜道:“他还有从我们的人手底下逃走的本事?我倒是小看了他了?”
“大人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想着终究是兵部的人,弄死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