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许姑娘的欣赏,许姑娘不想知道在下的来历吗?”
他们萍水相逢因为爱好结为朋友,绝不会问对方的来历,免得落入俗套,唐突对方。当年许露跟随赵孟等诸多公子在逢泽狩猎演奏雅乐,席间有休息片刻,许露一人在湖边欣赏逢泽美景,遇上了彭孟,两人刚见面剑拔弩张。没想到在戒备森严的狩猎场,彭孟竟然来去自如,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相谈甚欢,对于音乐心有灵犀,便成为了知音。许露对彭孟心里由衷崇拜,羡慕,也不是没有幻想猜测过彭孟的身份。
“孟君若是不想说,我不会问的。”许露道。
“然,楚国优孟。”彭孟回答得十分洒脱干脆。
许露不可置信,如此自信,放浪不羁的孟君不是出自公室,而是和她一样,同为优伶,她深感自惭形秽。
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许露从未见过不出于公族的人,心境还可以如此豁达美好的人物。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看?”
“哦不,孟君超凡脱俗,许露自叹不如。”
楚国虽是敌国,但是对于许露而言是战争给她解脱的机会,当初她连饭都吃不饱,命都活不成,更谈不上什么国家概念,许露早已麻木了国家概念,何谈为许国报仇。她早已看透,许国为弱肉强食,今天是楚国的,明天又是郑国的,许国君主都不操心,自己何苦操心许国的大事,现在许露只效忠自己的主人,那个给她荣华富贵的赵孟,所以她并不排斥彭孟是楚国人。
“许姑娘,此言差矣,我担不起超凡脱俗这四字。”
“孟君身上有一样,我甚是羡慕。”
“说来听听。”
“自由。”
“哈哈哈哈。”彭孟笑声爽朗,在寒风萧瑟的树林间成一首悦耳之乐,顺着松林扶摇而上星空,没想到自己在他人眼中是自由的:“过奖了,许姑娘,身而为人,没有绝对的洒脱自在。”
“然也,只是孟君气度仿佛不被世事纠缠,许露甚是钦佩……不过,你今天又是自由过了头,为何今天大晚上来我闺房?”许露一扫阴霾,开玩笑说。
“我写好一篇乐谱,甚好,想快点拿给你看,所以失礼了,你要是能弹出这个调,那可真是美哉,幸哉!”一提到音乐,彭孟和许露眼神里都流入出不一样的华彩,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哦?那快拿给我看看。”许露也兴奋起来,也忘了他夜入闺房无礼一事。
彭孟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呐,就是这张。”
许露接过曲谱,看到的一刹那仿佛置身于浩瀚星河之中,渺小,卑微,却感动宇宙星空的伟大,浩渺,以前发生的悲剧终究成为过眼云烟,现在听到这首曲子才是真谛。
许露朝天上仰望,高大的松树上是夜幕中的星辰,璀璨光辉点亮了黑得发蓝的夜空,光彩绚丽,看得越久天空离自己越近。许露闭上眼睛,想象乐谱的曲调,仿佛一霎那星海便贯涌而下,冲击着她,净化着她。霎时星海湮灭成点点荧火,温暖她,包容她,感怀冀州兮有余,感叹四海兮焉穷,她如蜉蝣一样渺小,虽不是朝生暮死,但相比于冥灵,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大椿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她于天地之间,就是沧海一粟,如何能抵御得了瞬息万变,一眼万年,沧海桑田……
每天就算感伤怨恨,时间也不会帮助她多争取一分幸福,天下又有谁会多疼惜她呢。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许露用彭孟写的曲调唱了这首诗。
时光匆匆,既然快乐的时间不多,何不及时行乐。
“妙哉,此曲正配这首诗。”彭孟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许露,在一旁赞叹道。
“孟君,多谢。”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何足挂齿,你我原本因曲投缘,用世俗中的客套就见外了。”彭孟畅然地说。
许露微微颔首。
相比彭孟和许露惬意的讨论乐谱,睿轩那里就格外压抑严肃了。
“睿轩……哎,那个女子是不是樊姑娘?”景咸尹懊恼地问道,心里后悔把这次任务交予睿轩,他们如何向楚国王室交代。
“我没看到,不敢确定。”睿轩自责却又无可奈何,事到如今又无线索可寻,若是樊姑娘真的身陷囹圄,他真得自责一辈子。
睿轩无法逃避罪责:“景咸尹,错是我犯的,一切由我承担,目下只有把樊姑娘找到才可以让大家放心,我自当去寻她下落。”
“睿轩,你冷静点,不要什么都一马当先,自己去做,他人都没留下踪迹如何去寻,应当静观其变,何况这里又不止你一个人,还有很多楚国密探,我们有的是能手把他们找到。”景咸尹认为这一次还是他三思后行做决断的好,年轻人还是太鲁莽。
睿轩并不苟同,错是他犯的,让他留在原地待命,他无法沉住心,还是亲自出马好:“景咸尹,若昨天被劫走的女子真的是樊姑娘,她可能会惨遭凌辱,可能会魂魄归西,您知道,女子孤身一人被劫走要是被外人知道就是贞洁不保,以后如何能出嫁,让我如何面对太子,纵使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