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庑房外的喧哗声先是消失,接着又渐渐可以听到。显然那些兵丁已经处理完阿狂的事,然后往回赶了。
不知道阿狂怎么样了。
苏蔷这么想着,面上便有了忧色。
辅国公接过她递上去的刀,眼中的喜色越来越浓,把刀刃凑近灯烛看了看,赞了一声“好刀”。
“所以国公爷……”
辅国公的目光从刀身上收回,看着苏蔷的眼神越发温和:“原来姑娘今日来这里,是为了搭救老夫。”
苏蔷一笑道:“搭救谈不上,小女只是不想国公爷屈死大牢。国公爷必然知道,他们若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会冒风险羁押朝廷一品大员的。”
有一句话苏蔷没有说,那就是他们既然羁押,必然是皇帝点了头。皇帝点了头,等同于不会站在辅国公一边了。
既然君意如此,那么无论是三司还是京兆府衙门,都不会做任何有利于国公府的评断。
苏蔷也是想到这里,才决定夜闯京兆府,救出自己的父亲。
至于太子李琮说的什么丹书铁契和兵符,去他的!她的父亲,比先帝的基业更重要。
她怀里揣着银票。
今夜若国公爷愿意离开,她会派人把弟弟接出来,护着他们离开京城,另谋一个出路。就算在偏远乡村平淡终老,也比困居京城被群狼环伺要安心的多。
他们崔家忠君报国已有几代,如今皇族不肖,休怪他们弃之而去。
辅国公静静地看着苏蔷诚恳的神情,收刀入鞘,抚了抚光滑崭新的刀鞘,温和道:“老夫打了一辈子的仗,不是没有逃过。然而这一辈子下来,也悟出一个道理。那便是:若想取胜,伏击和陷阱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还是战鼓擂响正面迎战。如今这一战,老夫还是要去一下。即便是最后一战,老夫也要在他京兆府的大堂,说些话,讨回些公道。”
他说完背过身去,缓缓道:“姑娘的好意老夫记在心里,守卫马上要回来了,姑娘还是回吧。”
苏蔷怔在原地,鼻子酸涩。她缓缓把覆面的黑布盖好,再不说一句话,转身推门出去。
说些话,讨回些公道。
她知道他要讨什么公道。
因为这个,心里更是愧疚难过。
外面夜色沉沉。
原本放在门口的灯笼被兵士拿走一盏,如今只留一盏,更是光线昏暗。苏蔷抬手捏灭火光,隐身在暗夜中。不远处两个值守的兵丁摇摇晃晃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抱怨。
“咱们离开这许久,国公爷没事吧?”
“怎么会有事!”那人笑着道:“他若真走了,反而遂了咱们大人的心愿。大人不仅不会怪咱们看守失职,说不定还会奖励呢。”
苏蔷皱起眉头。
估么着京兆府尹也知道这事麻烦。若国公爷逃了,反而可以发令追捕,说他畏罪潜逃。
这也就是为什么把他关在小庑房里优待,连门都没有锁。因为京兆府尹陈照临眼巴眼望盼着他逃脱呢。
“阿狂今日是发了疯了,这大强子以后得瘸着腿走路了。”
大强子,可能就是带着阿狂巡夜的守卫。
“那还不丢了京兆府的差事?”
“就是!”另一人应道:“不过丢了差事也比丢条命好多了。这阿狂也真是,听说还是京兆府花了二百两银子买的,才用了一个月,便出了这事端。”
“活该它被十几个人提着棍子闷头打晕捉住。这下好了,锁在柴房饿它十天半月,看它还老不老实。”
……
苏蔷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阿狂……
不管它是不是通了灵没有咬自己反而把护卫们引走,自己也的确是得了它的好处,才兵不血刃见到了父亲。
此时它出了事,自己索性无事,还是去救它出来好了。
柴房并不难找。
这里守卫稀松,远远可听到狗叫声阵阵。看来阿狂虽然受了伤,但是也不太严重。
柴房里没有灯烛,苏蔷把路上用来照明的引灯摘下一个,推开门走进去。
凌乱的木柴和稻草间,一只大狗匍匐在地上,努力扬着脖颈呜咽,偶尔攒够了气力,狂叫一声。
见苏蔷进来,它打了个滚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
苏蔷注意到,它两只后腿已经站立不稳,一只显然断掉了,无力地垂着。
它身上也有伤,鲜血顺着毛发淌下来,染红了几根木柴。
苏蔷站在门口没有动,她要看看这狗的反应。果然,阿狂一见到她,原本警觉的样子立刻变成似见到主人般的热络乖巧。一条尾巴甚至摇了起来,拼命向她这边挪了挪。
扯动铁链的声音响起来,苏蔷这才注意到一根铁链从阿狂脖颈上的项圈里穿过去,挂在墙上。
“你叫阿狂?”苏蔷走近它一步,问道。
阿狂努力摇了摇尾巴,一张脸使劲儿贴过来,蹭了蹭苏蔷的衣袖。苏蔷蹲下来,看到阿狂的眼睛剔透又湿润,不由得心里一暖。
她伸手拿出一粒丸药,笑着道:“好阿狂,你受了伤,该涂上药膏。不过你伤得重,还是吃了这丸药好的快一些。你愿不愿意吃?”
阿狂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心,伸出舌头哈了哈气,又扬起头,张着嘴不动了。
看那样子,竟像是让苏蔷把药丸给它丢进嘴里。
苏蔷不由得笑起来,依了它喂了药。
药入喉咙,阿狂开心地甩了甩头,想要跳起来,却猛然惨叫一声跌下去。
苏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