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空空荡荡,连一杯水都没有。等了一天没有人来,识相的内侍只好从袖中拿出自己趁乱私藏的一枚梨子,跪地奉上。
继后拿眼睛瞟了瞟,没有伸手接。
此等境地,此等待遇,她除了恐惧,就只剩下愤怒和不甘。
为什么?她的璋儿明明擅战,却这么容易便被夺走了城池?为什么他不知道把兵力集中在宫墙外守护?
后来听偷偷跑出去带了一碗饭回来的内侍说,之所以城池陷落,是因为和微郡主带来的那些护卫偷开了城门。
“这个贱人!”继后没有吃饭,只是坐下厉声谩骂。想了想,又想起来那些护卫是郑谢的人。
“早该把郑氏一族全部大卸八块!”
“是是!”内侍把梨子用布帛擦了一遍又一遍,双手托给继后:“娘娘快吃口东西吧,王爷必然会派兵来救,不会舍得您在此受苦的。”
内侍的话安慰了继后,她终于接过梨子,用力咬了一口。
她得留着这条性命,等着璋儿登基呢。
距离继后的鸾平殿不远,宣成帝养病的太极宫内青烟缭绕。南夷的医官细细查看了宣成帝的病情以后,就放心地回去禀报了。许是虽然这人身份贵重,但毕竟瘫在床上,没有必要损耗力量驻守,故而殿外只留了一小队兵士守护。
一个蓝衣内侍示意宫婢退出去,宫婢会意,从寝殿内退到大堂。
“你们走来走去做什么呢?”一个南夷兵士在殿外大声喊。
宫婢慌忙跪下:“下人们要给陛下擦洗污物,奴婢去打桶热水来。”
“打什么水?”南夷兵士皱了皱眉:“还以为自己是皇上呢?撕块帕子擦擦得了!反正是个活死人。”
宫婢低头称是,胸中丘壑一览无余。南夷兵士的眼睛渐渐挪不开了。
“你过来!”他说。
宫婢神情微怵,终于还是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
寝殿里的蓝衣内侍走到宣成帝身前,一双手把宣成帝的薄袜脱掉。他的脚踝处隐隐有些乌青,但是跟数月前相比已经好了很多。这是水银之毒逐渐从体内排除的迹象。
蓝衣内侍听着殿外南夷士兵于宫婢调笑的声音,屏息闭眼,一双手轻轻在宣成帝的脚踝处摩挲。寻了很久,寻到肌理下一处硬硬的物什,食指和拇指轻轻在那处周围下压,一根银针便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把那根银针拔出,放进针匣。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宣成帝的脚趾微微动了一下。
成了!
蓝衣内侍忍下心中窃喜,继续低着头,双手顺着宣成帝的小腿往上,在膝盖后方委中穴找到了第二根银针。再往上,章门、脊中、灵台、大锥……一路缓慢往上,至头顶百会穴,共拔出银针十二根。他轻声吁了口气。
那日在东宫,张雀先化妆成内侍来太极宫脉诊过皇帝陛下以后,跟他细细推演了这一十二针祛毒静心安位疗法。陛下的病在毒气内浸、又被奸人所害。如此这般悄无声息地养病,是为良策。可太子临走时交代过,如遇非常之时,一定要唤醒陛下,保命要紧。
内侍静静等了许久。
他在心里算着时辰,宫婢梅洛应该能拖住南夷士兵半个时辰。如果半个时辰内陛下不醒,等醒来时又正好撞见外人,那就麻烦了。
正着急着,忽然听到宣成帝的喉咙里“咕噜”一声似乎咽了一口口水。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我这是在哪儿——”声音沙哑,似乎老了十多岁。
“陛下!”蓝衣内侍跪地哭出声音:“这是太极宫。”
“你是谁?”
“我是东宫医官梁奉玉,奉太子殿下之命保护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