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居然说要找人修改她的稿子,她凭什么?自己的作品,分明就是最完美的!根本不需要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金每菱倏然攥紧了拳,皮肤紧紧绷在关节上,仿佛一块畸形的尖刺。她死死咬住臼齿,如同濒死一般急喘几下,霎时间鼻孔翕张眼眶撑大,好像下一秒就要因心脏爆炸而死。
她不服,她不服!为什么林晚总能轻而易举得到一切,金钱也好地位也罢,甚至连厉梓晟那样优秀得无可挑剔的男人也被她收入囊中,还有她的老师——
老师!
宋怀英严肃的面容蓦地劈开她的脑海,竟些微地驱散了那些阴暗的、蠢蠢欲动的情绪。金每菱渐渐松弛了肩膀,眼神也不再如之前一般带着股孤注一掷歇斯底里的疯狂,她抿着嘴唇,垂下眼眸,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
她怎么差点忘了,连她的老师都对林晚赞不绝口——对着自己时就是一位单纯的、严谨且老学究做派的教授,对着林晚的时候却是亦师亦友,和蔼可亲得就像一位邻家老爷爷,而且还是会在盛夏黄昏摇着蒲扇端着茶杯跟人下象棋的那种。
金每菱长长叹息一声,无力感降临得突如其来。
她连实习工作都是被老师举荐、走后门得来的,不得不收起一身的刺屈居于林晚手下给她打工,又有什么资格跟她争呢。
不甘心。
真是不甘心啊。
金每菱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宋怀英,老师曾经对她的天赋很是欣喜,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什么地方,不行她还是得去求求宋老师,她真的是已经受够了林晚这种虚伪的人!
宋怀英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越发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她——
是的,曾经。
曾经她也是很有天赋的一个孩子,虽然有些心高气傲,但至少眼睛里充溢着纯净的灵气,可现在呢?
阴鸷、暗沉、故作委屈,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尚未踏入社会便已被世俗同化、再没了那份可贵的本心,哪还有什么灵气可言呢。
金每菱坐在宋怀英对面的沙发上,双腿并拢流露出拘谨的姿态,她垂着头将发丝挽到耳后,以沉默进行控诉。
高大的书柜将阳光隔绝,一块灰色的投影包裹在她的身上,如同在她身上蒙了一层纱,将她的五官与神情朦胧、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掉一切光明。
“你说林晚拿走了你的作品,有证据吗?”还说什么林晚根本就没想过给她署名权?
等了许久却等来一句尖锐的质问,金每菱毫不意外地无声笑了笑,只是又将头颅垂得更低,用一种无辜的、全然弱者的语气说道:“我,我不是说林总直接拿走了,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林总分明是也会设计,但是这段时间也没有看见她有什么作品,而且公司里那个与其叫做什么设计部,倒不如说是都是一群吃干饭的人……而且自从林姐把我的设计稿收走后就再也没消息了,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老师,我真的不甘心啊,她不能这样对待我啊!”
她每说一个字,宋怀英的神情就更冷一分。不过他在金每菱面前向来是一副端正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样,后者并未察觉自己的老师已然对她产生不满与厌恶——宋怀英喉咙微微滑动,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看她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只觉得可笑又荒唐,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本来挺有天分一个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林晚拿着金每菱的设计稿给他看的时候他可真的是吓了一跳,那样阴暗压抑的风格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的手笔,他原本还不太相信那是金每菱的作品,然而事到如今却由不得他不信。
只是可惜了。
宋怀英听着她偶尔一句含沙射影的污蔑,心里连半点波动也没了,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想着这样的心性、这般的狭隘善妒,只怕在这条路上走不了多远了。
不懂得正视自己、提高自我,却一个劲地针对比自己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只会故步自封,最终泯然于众人。
他叹息了一声,自己是辉煌了一辈子却没想到到头来犯了糊涂,想起那天晚上林晚走后,自家老婆子随口说了一句“我看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他这才明白原来一直都是他自己没有看清楚。
“行了,你回去吧,我问问。”他只是说了一句问问,但是金每菱的表情瞬间欣喜起来,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我知道老师肯定不会容许这种污秽事情存在的。”
金每菱自认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同宋怀英道别后满心窃喜地离开,而她的老师只是满眼疏离地盯着那扇缓缓合拢的门片刻,便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门关上了,就再也不会打开。
金每菱回家后还在想着宋老会怎么跟林晚说呢,不过她想也不会翻脸,能产生一点嫌隙都好,这就让她满足了。她的嘴角往上翘着,心里倒是想的挺美。
但是一连又是几天过去,她的设计稿还是没有放下来,并且林晚也没找她说过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她又以各种借口找了自己的老师几次,六次中却只有三次见到了人——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她的老师是个大忙人,天南海北地跑来跑去开各种座谈会、给大型比赛当评委也不是没有可能。
瘫在沙发里,金每菱放空自我胡乱按着遥控器。
她眨了眨眼,终于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