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悠悠哉哉地走了一个月,七月出头的时候,他们进入了仇池国地界(备注1)。
仇池是个小国,东晋的时就卡在天朝和五胡之间,原本没什么看头,却不想无论是雄霸一时的前秦也好,还是皇室正宗的东晋也罢,前前后后不下二十个政权乍兴乍灭,唯独它却在战争与政权的夹缝里存活了下来。
许是各国都没把这一小块地方放在眼中,又许是仇池国的国主很懂得进退之法,无论怎样,这百年不断的征战之中,仇池国始终偏安一方,虽称不上欣欣向荣,也算上是安居乐业。
也正因这一点,南北的商户,细作,散民都云集于此,不可不谓是鱼龙混杂。
为防止细作混入,南宋朝廷早就禁止了南北通商。可但凡有利可图,总会有人甘愿冒险。而仇池则成了他们最好的掩体。
仇池北拥武都镇,地处北魏境内;而南有阴平郡,在宋的版块之中,地跨南北,简直成了通商的宝地!
押送邀雨的一队人持着宋的通关文牒进入仇池,兵头便告知邀雨和子墨说蜀郡还没来消息要如何安置他们二人,仇池热闹,干脆在这儿住几天等等消息。
兵头领着他们二人进到驿站的房内又道,“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界上,小的们也得做做样子,免得落人话柄。夹铐就算了,我就只将这房门锁上,让旁人看了就是。过会晚饭时,我会差人将饭食送进房中,委屈二位在房中将就将就了。”
他说完,就退了出去,又果然依言下了锁。
子墨和邀雨在房中互望了一眼,便上了心。
晚饭时,有人送来了酒菜,很快又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取碗碟的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邀雨和子墨的房门前,抬手极轻地扣了几下门,问道,“二位可吃好了?”
他连问了两次都不见里面回答,才咬咬牙,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舔了下手指,在纸窗上捅了个小洞,胆战心惊地向里面窥觑。
只见邀雨和子墨都斜趴在桌子上,有几个碗盘都被撞翻,一个掉在地上摔碎了。他见状赶忙向驿站外奔了出去!
兵头见他出来,忙问,“怎么样?”
那人方才跑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道,“睡、睡死了!”
兵头听了手一挥,喊道,“动手!”
负责押解的士兵纷纷跑向驿馆外,此时驿馆的四周已经撒了火油,士兵们从各个方向同时引火,火舌霎时便吞没了整个驿馆!
一个士兵看着熊熊大火惋惜道,“唉——那两个娃儿,人不坏。”
另一个也附和道,“死了可惜了。”
兵头听了,带着怒意地低声喝道,“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护着他们,谁去护着你们一家老小!檀府可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哈!我还以为是小皇帝想不开了要杀我,原来是蒋氏那对狗母子要斩草除根啊!”
一声冷笑从一队人身后传来,众人闻言,尚未回头,就已经吓得瘫坐在地!兵头勉勉强强转过脸,果见是檀邀雨,磕巴道,“你、你、你……”
邀雨看不起他的怂样,不屑道,“就凭你,也敢动本女郎?”她说着一步步逼近众人。
兵头当即扑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声求饶道,“檀女郎饶命!檀女郎饶命!小人们也都是逼不得已啊!那蒋氏说,若不除掉你,就要我们所有人的家眷替你填命!小人们这才狠心吓的手啊……”
“这么说,是蒋氏教你们这么做的?”邀雨追问道,她总觉得蒋氏没这份心机。
“是!啊,也不全是!”事已至此,领兵的也不敢隐瞒,据实道,“蒋氏最开始要小的们到巴郡便动手,然后将女郎和子墨郎君投到长江里头,再回报说你们仗着功夫逃跑了。后来檀郎君进来了,让小的们改道来仇池国,烧死你们后,嫁祸给仇池国。他说这次北魏趁着先皇驾崩,有所异动,若借此逼仇池就范,暗中帮助我朝,檀将军定可大获全胜。所以……所以……”
他后面就不敢,也不用再说下去了。
邀雨心思一动,想不到那个臭小子还懂得假途伐虢,借她之死,迫仇池站到宋朝一边。只可惜他画蛇添足,一改道,反而让邀雨起了疑心。
说到底,是檀郎君小瞧了自己这个异母的姐姐,以为她只不过是歪打正着学了魔功,却不知她已研习兵法数年。各地风貌,行军要道她都烂熟于胸,队伍刚一改道,她就察觉到了异样,始终戒备着。
邀雨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原本该统统杀了,却一时心生不忍。
这几日他们对自己很是不错,今日之所以敢对自己刀剑相向,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她扭头看子墨,见子墨目中深邃,也有不忍之意,于是便玉手一扬道,“起来吧,这么大火烧完,估计连个灰儿也剩不下了,你们回去,就说我和子墨都按计划被烧死了,这样檀府的人也不会再为难你们。”
“那女郎你呢?”兵头儿疑惑地问。
“我?自然是死了。”邀雨神秘地一笑,又道,“记得,我们是按檀郎君的计划被烧死的,除此之外,一句不可多说,不然,你们的家眷可就不只是死这么简单了。”
众人点了点头,见邀雨不再多说什么,便慌忙逃走了。
邀雨望着远处慌不择路的一众官兵,突然开口幽幽道,“便是我放过你们,蒋氏怕是也不会让你们活。这也是你们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我。”
见人都跑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