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杜梅借口上楼去换身衣服,让缪德明支开阁楼中的两名机要员,亲自向重庆发去了电报。(作者按:国立中央大学,于1937年11月迁往重庆沙坪坝。)
当杜梅看见病房中情景,她简直惊呆了。
饶是她一路上设计了n种可能,唯独这个情景是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杨逸伤痕累累,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杉内捧着杨逸的手不停地哭泣;宪兵队的两个头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个个低着头,惴惴地站在杉内的身后。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不认识,他们绝不认识!”杜梅忽然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扭头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天昏地暗,狂风夹着乌云,汹涌着滚滚而来,轰隆隆几声闷雷,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泪水,雨水,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她已分不清哪儿是雨,哪儿是泪。
突然,她感到有人正在拽她,不停地拽她。她猛地甩开那人的手,吼道:“别管我!别管我!”
那人上前一把拦住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混蛋!作为大日本帝国的情报精英,还对旧情念念不忘!你怎么对得起老师的栽培,怎么对得起天皇陛下浩荡的皇恩!”
杜梅见那人正是杉内,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干脆把戏做得更加逼真。她晃着杉内的肩膀,痛哭道:“课长,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杉内一把抱住她,安慰道:“濑由里,我的好妹妹,我也不希望是他,可……可躺在病床上的,的确是他。我们都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好摆脱痛苦,摆脱这场噩梦。”
两人来到医院护士更衣室,在各自的更衣间里换起了衣服。
杉内雅子看着自己眼角上淡淡的皱纹,心里又有了一点失落。
我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啊?居然陪着这小丫头去外面淋雨。小丫头也真是,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今天这副模样,想来对小逸还心存幻想。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得逞!唉,看来我真的老了,鱼尾纹都显了出来,小逸如能摆脱嫌疑,我一定不会再失去他。幸福不能靠上天来安排,不主动争取,恐怕永远都不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杜梅在杉内隔壁的一间,虽然同样都在思考,显然,她比杉内想得更多。
刚才的这场戏,声嘶力竭,有感而发。虽然是为了做戏给杉内看,可你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还爱着他?杜梅,你没有资格爱他,你已经是有老公的人,缪德明对你这么好,你有这种念头,还对得起他吗?
杉内喜欢杨逸,或许杨逸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依旧没有拜托摆脱嫌疑。杉内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丧失了她的信念,她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我怎么才能为杨逸摆脱嫌疑呢?是啊,杨逸到底是什么人?军统?中统?还是组织上的人?不管他是谁的人,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帮他度过危机。
想到这里,杜梅换上军装,从更衣间出来。和杉内雅子相视一笑,两人手挽着手,向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