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境内,那夹束在天目山和顾渚山之间的八十里西苕溪,已经从五年前山明水秀清澈见底的状态,演变成了如今明显浑浊、略带灰黑浅褐色泽的状态。河中水草倒还能找到一些,只不过如果捞起来的话,可以看到水草表面都会多一层滑腻油润的物质;而鱼虾这种东西就更加难得一见了。
西苕溪的水流体量还是太小了,不过三四十米宽阔的河面、才能积蓄多少水量?不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同样因为西苕溪水量不多,虽然河流本身的生态遭到了重创,但是在注入太湖之后,倒不至于超出烟波浩渺的太湖本身的生态自净能力。
工业化的进程,终究会带来巨大的污染,这是一个千古不变的宿命,钱惟昱也有近一年没有来湖州府长兴县看过了,重回此处,看到河水被污染到如此,也是心有戚戚焉。不过,这些事情只能是将来再慢慢打理了,自己需要先尽可能把这里的红利压榨出来。
三年前,钱惟昱开铸“吴越通宝“的新钱时,把钱监设在了湖州,设在了西苕溪畔,便是看中了这里的水能优势,因为中吴军其余六州没有水流势能如此高效稳定的区位所在。后来,钢铁冶炼基地经过归化也设在这里,却不仅仅是因为水能了,还因为资源区位的需求。
众所周知,一家炼铁厂所需要消耗的资源当中,从重量来算的话,铁矿石只是第二位的,消耗量第一的是煤炭。这也是区位经济学上规划炼铁厂炼钢厂时,往往把选址选在煤矿原产地城市,而宁可让铁矿石从外地运来。比如后世的鞍山钢铁厂,鞍山这地方本身是没有铁矿的,只有煤矿,而鞍山钢铁厂用的铁矿石,一开始是从本溪铁矿运来的,便是这个道理了。
浙江是少煤缺煤的省份,所需煤炭往往要从安徽地区外运过来。钱惟昱上辈子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几十年活下来,对于本乡本土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浙江境内唯一一个有点儿工业规模的煤矿,便是湖州长兴县的长广煤矿了——之所以叫长广煤矿,主要是因为煤矿在湖州长兴县和宣州广德县之间的交界区、顾渚山南麓,所以实际上也算是浙江和安徽的边界了。既然长兴有煤矿又同时有水能优势,钢铁冶炼基地放在这儿也就理所当然了。
……
“殿下……哦不大王且看,这座新式高炉,咱们用了新式的配方的青粘土耐火砖砌的炉膛,粘合剂则是石灰岩粉碎煅烧后和粘土再加工粉碎的土料,……嗯,便是大王原本说的叫做‘土法水泥’的东西。
采用青粘土砖之前,高炉只能砌到两丈五尺,再往上砌的话,一旦炉内煅烧到生铁变成软化浓稠的状态后,炉膛壁砖便会慢慢变软吃不住炉塔的分量。如今用了这种砖,便能把炉子加高到四丈、阔一丈。每隔三个时辰出一次铁、投一次料。两班工匠昼夜交替干活,每日可出铁一万六千斤,消耗焦炭两万斤。足足比当初第一座小炉的日出铁两千斤多了八倍了!这才不到两年,便发展到如此技艺,想来日后我吴越国兵马定然可以兵甲坚利远胜他国了。”
钱惟昱听着沈默站在一座正在开工出铁水的新建高炉前解说,一边频频点头赞许鼓励工匠。前卫与指导,沈默口中说的青黏土,应该就是比普通硅酸盐黏土多富含了一些氧化铝成分,也就是硅酸盐黏土和铝土矿的混合物。含铝土矿成分多的黏土在高温煅烧成转后,结构强度会比普通的高一些,而且一千六七百度都不会软下来。
稍微学过点初中化学的人都知道。耐火砖等东西,不比金属材料,金属是晶体结构的,有一个固定的熔点和沸点,比如纯银到了1000度肯定会融化,纯铜到了1100度也肯定会熔化。而砖头这种非晶体的混合煅烧物,在温度上升的过程中,并没有说到了几度之后就一定要开始熔化、并且在彻底化成液态之前,熔化吸收热会阻止材料温度进一步上升。相反,非金属材料在加热过程中是一边继续升高自身温度,只是会越来越软,结构强度越来越弱。
所以新式耐火砖的使用,也算是古代炼铁炼钢时必须解决的一个问题,因为它直接制约了炼炉的最大炉温和炉膛高度。生铁在1200度的时候就会融化,而高碳钢要1400度,此前普通粘土砖也就1100~1200度的屈服耐热,熔炼1000度就化成液态的铜还行,要想炼铁的话,就完全不够把铁加热到铁水状态所需的温度了。
至于土水泥,就是用石灰石粉碎煅烧、然后再和粘土混合,再煅烧粉碎产出的,技术原理很简单,在古代也绝对可以做得到。
只不过因为水泥这种东西价贱,而且可替代性太强,人们用水泥无非是图个便宜,并不是说没有比水泥效果更好地建筑石料、转料黏合剂。从效果上来说,明矾水蒸糯米后反复捶打所能起到的黏合效果还在土法水泥之上呢。
而古代对水泥成本上最大的制约,其实就是在于研磨手段。因为煅烧这个环节古今完全相同,而粉碎研磨的环节,后世可以使用诸如水泥搅拌车那种结构的球磨机,而古人只有用牲畜拉磨的方式研磨,效费比太低。但是这个障碍在钱惟昱这里就不存在了——钱惟昱可是用水能的高手,吴越国哪处矿山不是排满了粉碎矿石的水车铁筒球磨机?既然粉碎银矿石铜矿石铁矿石都能用,大材小用一下粉碎石灰石也煅烧后的水泥业没啥浪费吧?
推而广之,既然土水泥生产的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