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的一点信心也没有了。不只因为诸葛瞻的覆没,也因为这东屏山。
所有人,此时此刻都想起来了一个流传了三十多年的童谣:“东屏山落,西蜀国破”。
这可以算是一个古老的箴言了。东屏山的样貌十分奇特,上下两头都偏西,中间部分却往东凸,整体呈一个弧形,活像一个天然的巨大盾牌。正是因为这样,成都皇城才建在了这里。建在这里,就好像有天的保护一般。
而现在,天的保护,没了。
当一个人太依赖于一件事的时候,这件事就可能是此人最大的弱点。
“父皇,儿臣请战!”
“儿臣也请战!”
北地王刘湛,三秦公主刘琴,两个血气方刚的声音,像一潭死水中骤然翻起的两朵大浪。
“没有用了。”刘禅却再没有了昔日的信心。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到他完全无法适应。
诸葛瞻败的太快了。他虽然知道诸葛瞻远远不及乃父,但毕竟也是家学渊源,顶个半月,总没问题吧?
哪知,只有三炷香。
还是带的御林军。
这些终日在皇城里耀武扬威的大块头,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再加上,东屏山塌了,这仿佛天命一般的昭示让他失去了某种意义上可以自欺欺人的信念。他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怎么会没用!”刘湛吼道:“咱们成都还有雄兵二十万,粮草也足可支应两年。邓艾再厉害,谅来也不过是孤军深入而已,正犯兵家大忌。咱们全力以赴,等待玉将军大军回师之时,便是邓艾那厮的死期!”
“二十万?”刘禅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殿外方向,道:“你自己去看看,这二十万是些什么。”
刘湛脸上露出奇怪,迈步出去,只见殿外确有二十万人不假,却全都在忙些丢武器,扔盔甲。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御林军们都败了,他们才不当替死鬼。
“混账,不准丟盔卸甲,把武器都捡起来!”刘湛大吼到。
没人理他。
刘湛正要再训斥时,城头上一阵黑影流动,魏兵到了。
翻过阴平天险的这支部队,仿佛神力加身一般,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他们好怕的东西了。摧毁一切的杀意和风雨不动的镇定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让人望而生畏。
居中,便是魏军右路大统领、夜域修罗军总帅,征南大将军邓艾。
邓艾单膝屈着,面朝天,闭着双目,无比享受的静静呼吸着这成都皇城的气味。
“原来,成都的空气,是这个样子的。”
成都,是他的梦,是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地方,为了攻克这里,他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以及,许许多多亲人挚友的性命。
一时间,所有人的音容笑貌,都浮现在了眼前,莲姐,雷武,师杨……
他忽地再也无法克制了。他站了起来,双臂张开,望着空中的面孔,大叫到:“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心思没有白费,你们的血没有白流,我们,终于到了这里!”
无穷的将力随着他的燃烧而燃烧,火焰般的在他的四周腾起。夜域修罗军们想着无数死去的兄弟,以及刚刚死在阴平的战友,也尽皆沸腾起来,高举着武器,战力昂扬,和邓艾的将力汇做一处,一道巨大的光柱飞起,将空中云层打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来。
“我们愿降!”
成都的部队,哪里见过这等能量?尚未动手,邓艾及其所部的威势便已将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士兵震住了。
“混蛋!前面是你们的敌人,快拿起你们的武器!”刘湛大叫着。
没有人理会。
“全体蹲下,不得乱动!”邓艾身后,雷文喝道。
刷的一声,蜀兵全体下蹲,双手抱头,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殊已至一流境界。
敌人的命令却比自己人有效的多。敌兵仅有一千余人,却完全的掌控了全局。刘湛无奈的看着这一切,忽而笑了。他对着天空道:
“皇爷爷,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您那支战无不胜队伍的现在。二十万,二十万人哪!二十万人齐卸甲,竟无一人是男儿!”
刘湛大笑起来,脸上满是泪。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都有愧色,却谁也不敢在邓艾这般人物之前出头,只好再把头低下去。
邓艾的心里却起了些波澜。
一生夙愿的终于实现,却反而让他有了些失落之感。从飞度阴平,到达皇城外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了。诸葛瞻的三万大军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威胁,反而帮他加大了蜀人的恐惧。至于二十万人的束手就擒,那更是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了。
准备了四十年,一朝成功,巨大的喜悦、悲壮过后,心里空落落的。
所幸,出现了这样一个年轻人,让他终于可以在百无聊赖的寂静中,找到一丝波澜。
他从来不会小瞧这样的年轻人,因为他就是这样子过来的。人与人的巨大不同,或许正是年轻时候这一口气决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好像看到了姜维,看到了自己。
手一招,一方“夜幕黑云”飘过,邓艾载着,飞向刘湛。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皇孙,北地王,刘湛!”
看着刘湛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样子,邓艾笑着,轻轻伸出了右手食指。
簌的一声,刘湛感到一股巨力传来,被掀飞了出去。
“可惜,功夫不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