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皇帝懒懒道,“夏恪好歹是夏家的嫡子,若当真将他弄出个三长两短来,不好向夏家交代。”他盯着茶盏里沉浮纠缠的茶叶,若有所思问道,“你说,会不会是朕草木皆兵了,那日来救人的本就是夏恪,慕云松压根儿就不在京城之中?”
这话实在难接,安德只得谨慎顺着皇帝的意思道,“可不是呢,似北靖王这种在战场上杀人如麻之人,早已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想必不会为区区一个女子只身涉险罢。”
皇帝冷哼一声:“若如此,倒是我看错了他。”
他正说着,却见虬须侍卫仇龙大踏步急匆匆进屋来:“陛下!十万火急之军报!”
安德忙将他手中密报呈给皇上。皇帝慕云泽一脸狐疑地将封着火漆的信封撕开,将不长的一封密报看了一遍,陡然瞪大了双眼,又捧到眼前再看一遍,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陛下,陛下?”安德见皇上一张脸上血色尽失,嘴角抽搐个不停,一双手更是颤抖得连密报都掉落在了地上,“陛下,究竟出了何事?”
慕云泽机械地转头盯着他,张了两张嘴,喉咙却似被堵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哆嗦着指了指地上的密报。
安德会意,将密报捡起,刚看了两眼,便脚一软险些倒了下去。
此番换侍卫仇龙着急:“究竟何事啊?南蛮入侵了?”安公公你倒是说句话啊!
安德一张小笼包似的脸上,肥肉几乎要抖落下来,喘息半天方结结巴巴地出声:
“北靖王……率五十万燕北军……反……反了!”
幸亏慕鸿送了药来,苏柒又衣不解带地在旁照顾了半宿,春月的高烧有所消褪,到了傍晚十分,春月终于睁开了眼。
苏柒见她转醒,忙倒了一碗温水给她喝下,春月喝罢便挣扎着要起身,喘息着道:“多谢小主救命之恩!”
“我不是什么小主,你也不必拘礼。”苏柒摆手,按着她重新躺下,“昨夜大皇子来探望,我听他说了,你是清平公主身边的侍女春月?”
“正是奴婢。”春月低声问道,“大皇子殿下和公主,可都安好?”
“他们都好,且很担心你。你为何会被伤成这个样子?”苏柒想了想,终忍不住问出口,“你肚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提起腹中的孩子,春月煞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柔意,虚弱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不瞒您,孩子的父亲,是西华门的一名守将,亦是我的青梅竹马。
我跟他自幼定下婚约,可惜我家家道中落,我被迫买到宫中为奴,我那未婚夫放不下我,便四处托关系进了金吾卫,只为能在宫中照料我一二。
他这一番不离不弃的深情,让我着实感动。公主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鼓励我去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后来,我竟有了身孕,原本羞愧不已,但公主让我莫怕,说一定帮我想法子出宫去,与未婚夫共结连理。
我还沉浸在要出宫的喜悦中,熟料公主却迎来要远嫁他国的噩耗,当时便不光不顾地跑去向陛下求情。陛下龙颜大怒,但公主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眼看着公主挨打,于是……”
“你被发配掖幽庭,你那未婚夫呢?”
“他自然也心急如焚,四处奔走想法子救我。可他区区一个守门校尉,又能有多大能耐。”春月苦叹道,“不久前,他还托人给我捎来个口信儿,让我一定要活着,等他来救我出去。”
苏柒觉得这话着实熟悉,心中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春月又多了几分亲近。却听春月悲戚道:“我那时便打定主意,为了他,为了孩子,我哪怕苟且偷生,也要在掖幽庭活下来。可是……我自从被那纪公公盯上,百般侮辱凌虐,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若不逃出来,怕是再也活不下去了!”
春月说着,便忍不住垂首“嘤嘤”哭泣起来,苏柒看着她一身的新伤旧痕,忍不住问道:“你与那罗刹鬼有何仇怨?他为何要这般对待你?”